【蛊胎顺利产出,男婴无恙,但体内仍有一只“母蛊”沉睡。阿阮告知钱员外:若想彻底清除,需以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为引,且施术者(阿阮)将折寿十年。钱员外犹豫,其发妻挺身:“用我的血!孩子无辜!”】
产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黄混杂的刺鼻气味,先前蛊母带来的阴森压迫感虽已散去,却留下一种更深沉的、关乎生死的疲惫。玉娘昏死在榻上,面色灰败,气息微弱如游丝,但胸膛尚有起伏。那婆子瘫软在地,兀自未醒。
阿阮怀抱着那个初生的婴孩。孩子不再被蛊虫缠绕,皮肤恢复了婴孩应有的细嫩,只是过分苍白,眉心的朱砂虫印鲜红欲滴,像一颗凝固的血珠。他闭着眼,呼吸轻浅,仿佛随时会断绝。
外间传来钱员外再也按捺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急问:“阮姑娘!里面……里面怎么样了?玉娘她……孩子……”
阿阮没有立刻回答。她将婴儿轻轻放在早已备好的柔软襁褓中,仔细盖好。然后走到桌边,提起因方才激斗而倾翻的茶壶,倒了半杯凉透的茶水,仰头灌下。冰凉的液体划过干涩的喉咙,却压不住从脏腑深处翻涌上来的、施展共生符后的虚脱与隐痛。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这才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钱员外几乎是扑了上来,肥胖的脸上满是油汗和泪痕,抓住阿阮的衣袖:“阮姑娘!如何?他们……”
“母子暂时无恙。”阿阮的声音带着耗神过度的沙哑。
钱员外闻言,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多谢阮姑娘!多谢……”
“但是,”阿阮打断了他短暂的庆幸,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蛊毒未清。”
钱员外的笑容僵在脸上。
阿阮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不知何时,一位身着素净锦缎、面容端庄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苦与疲惫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静立在那里。那是钱员外的发妻,钱夫人。她显然已在外间等候多时,听到了部分动静。
“夫人腹中蛊虫,大部分已被逼出或安抚。”阿阮的声音在寂静的廊下清晰响起,“然‘蛊母’灵识未灭,为保婴儿性命,我已用秘法将其封于婴儿心脉之内,暂时沉睡。”
她顿了顿,看着钱员外瞬间惨白的脸,继续道:“此乃权宜之计。母蛊不除,终是祸胎。它不仅会不断汲取婴儿生机,待其苏醒,反噬更烈,届时无人能制。”
“那……那该如何是好?”钱员外声音发颤,“阮姑娘,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无论多少钱……”
阿阮抬手,止住了他习惯性的钱财许诺。“寻常药物符咒,已奈何不得这与他血脉初步共生的母蛊。欲要彻底根除,唯有行‘换血溯魂’之术。”
“换血溯魂?”
“需以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为引。”阿阮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钱员外和钱夫人,“取血三滴,混以施术者灵血,绘制‘溯源符’,打入婴儿心脉,方可引动母蛊,将其与婴儿血脉彻底剥离或……化而为一。”
听到“心头血”三字,钱员外肥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心头血,乃人身精元所系,取之伤身损寿,绝非儿戏!
“此外,”阿阮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如同重锤,敲在两人心上,“此术逆天而行,强改命数。施术者,亦即是我,需以自身十年阳寿为代价,方可承其反噬。”
一片死寂。
廊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晃动,光影摇曳,映得钱员外脸上阴晴不定。他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是他珍若性命的、赖以享乐的根本。十年阳寿?心头血?他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半晌,挤出一句:“……非得……至亲不可?用……用别人的血,多加钱……不行吗?”
阿阮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情绪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审视。“血脉不通,引不动母蛊,徒增其凶性。”
钱员外踉跄一步,靠在冰凉的廊柱上,额上冷汗淋漓,内心显然在天人交战。一边是可能伤及自身根本的付出,一边是亲生骨肉的性命与未来的隐患。贪婪惜命与残存的一丝父性在他体内激烈撕扯。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用我的血。”
一直沉默的钱夫人走上前来。她面容憔悴,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看透虚妄的沉静。她看向阿阮,微微福了一礼:“阮姑娘,我是这孩子的嫡母,亦是老爷结发之妻,算得至亲。请用我的心头血。”
“夫人!你……”钱员外愕然转头,想要阻止。
钱夫人却看也没看他,只对阿阮道:“老爷是家中顶梁,不容有失。我一把年纪,残躯不足惜。孩子无辜,不该受这蛊毒之苦。若能救他,莫说三滴心头血,便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心甘情愿。”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一种属于母亲,哪怕并非生身母亲,最本能、最无私的守护。
阿阮看着钱夫人,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不含杂质的牺牲之意,再对比一旁脸色变幻、踌躇不决的钱员外,心中百味杂陈。这世间,人性之复杂,莫过于此。
她点了点头:“夫人大义。既然如此,请夫人稍作准备,一个时辰后,我于静室行术。”
钱夫人再次福身:“有劳阮姑娘。折损阳寿之恩,钱家永世不忘。”她说完,不再看失魂落魄的钱员外,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身离去,背影挺直而单薄。
阿阮也转身,欲回房照看玉娘与婴儿。
“阮姑娘!”钱员外忽然在她身后嘶声喊道,脸上是混合着羞愧、挣扎与一丝不甘的复杂神情,“那十年阳寿……我……我钱某愿以半数家产相赠,弥补……”
阿阮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消散在夜风里:
“寿命,买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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