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那场迅疾而冷酷的“雷霆手段”,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投入了明矾,迅速让围绕在温婉和琛琛周围的恶意与流言沉淀了下去。
那日的他,宛若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却只为守护身后最重要的人。幼儿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甚至因为凌氏慷慨的捐赠与持续的关注,园内老师们看向琛琛的目光里,更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细腻周到的关怀。
而最大的变化,如同冰雪消融后悄然绽放的第一朵花,发生在凌云和琛琛之间。
或许是因为孩子那颗敏感而纯粹的心,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了爸爸这次“说到做到”、毫无保留的保护,又或许是血脉深处对父爱那份与生俱来的渴望难以磨灭,琛琛对凌云的态度,发生了连温婉都为之动容的悄然转变。
周末,凌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再次鼓起勇气,提出想带琛琛去那座新开的、据说无比震撼的恐龙主题乐园。
他甚至在心里预演了无数种被拒绝后的应对方案,想着如果琛琛不愿意,他就只在外面隔着栅栏指给他看,或者回家后找最逼真的纪录片陪他“云游览”。
然而,电话那头,在短暂的、令人屏息的沉默后,传来了琛琛小声地、却异常清晰的回答:“好。”
仅仅只是一个字,音节短促,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蜜糖,瞬间漾开了无尽的甜。凌云握着手机的手心微微潮湿,心底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酸涩与巨大狂喜的暖流,几乎要冲破他惯常冷硬的胸膛。
周六的恐龙乐园人声鼎沸,彩旗飘扬,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声。
凌云特意拒绝了助理和司机的陪同,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自一人带着儿子出游。他褪去了笔挺的西装,换上舒适的浅灰色休闲装,少了商场的杀伐果断,多了几分初为人父的笨拙与小心翼翼。
他一手拿着详尽的园区地图,认真研究最佳路线,目光却时刻追随着身边那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像只快乐小鸟般蹦蹦跳跳的小身影。
“爸爸,快看!是霸王龙!”琛琛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那只巍峨耸立、不时发出低沉吼声的电动巨兽模型,兴奋地喊道。与此同时,那只温热柔软的小手,极其自然地、紧紧地抓住了凌云修长的食指。
那突如其来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凌云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他猛地一颤,低头望去,撞进儿子亮晶晶的眸子里——那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疏离、恐惧和小心翼翼,只剩下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快乐,以及一丝初初萌生的、全然的依赖。
“嗯,看到了,很威风。”凌云努力压下喉间的哽塞,让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自然,他反手将那只小拳头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握得有些紧,仿佛怕这失而复得的亲近,会像梦境一样轻易溜走。
那一天,阳光格外眷顾这对父子。他们一起穿梭在仿真的侏罗纪丛林,仰望着巨大的恐龙骨架化石;一起坐进彩色的“恐龙蛋”旋转杯,在飞旋中听到彼此开怀的笑声;一起在特意布置的沙地里,拿着小铲子像模像样地“考古”,挖掘着仿制的恐龙化石。
凌云学着周围那些熟练的爸爸们,给琛琛买了一个会发出低沉叫声的三角龙玩具,在他玩得额发濡湿、小脸通红时,笨拙却极其轻柔地拿出湿巾帮他擦拭汗珠,又适时拧开保温瓶,将温水递到他嘴边。
他没有再失约,没有中途因为任何一个电话而转身离开,手机被他早早调成了静音模式,整个世界的中心仿佛都只剩下眼前这个小小的、散发着蓬勃生命力的孩子。
他聆听着琛琛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校里的小伙伴、动画片里的英雄趣事,虽然有些童稚的话题他接得生涩,只是用“嗯”、“真的吗”、“然后呢”这样简单的词语应和着,但那种被孩子全然需要、毫无芥蒂地信任着的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珍贵,像温润的春雨,一点点渗透、滋润着他心中那片因长期缺席而近乎荒芜的父爱之地。
琛琛似乎也彻底放松了下来,他会主动拉着爸爸宽厚的手掌,迫不及待地奔向下一个神秘场馆;会在经过模拟的黑暗洞穴、听到里面传来的恐吓性龙吼时,下意识地缩紧小手,将整个小身子躲到爸爸挺拔的身影之后,寻求庇护;会在吃那支漂亮的彩虹恐龙冰淇淋时,用小勺子挖下最顶端、他觉得最甜的那一小块,犹豫了仅仅一秒,然后勇敢地、带着点羞涩地递到凌云唇边,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也吃。”
凌云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眼前那勺微微融化、象征着儿子最珍贵心意的甜腻,一种巨大的、近乎让他哽咽的情绪汹涌地堵住了喉咙。他几乎是虔诚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就着那只举得稳稳的小手,含住了那勺冰淇淋。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一路暖进心底。“谢谢琛琛,”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很甜。”
金色的阳光慷慨地洒落,将父子二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紧紧交叠,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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