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三日间,袁承志并未再有丝毫松懈。他将派中事务细细交代于黄真与梅剑和,尤其强调了封山期间的外松内紧,严防任何可能的窥探与报复。黄真伤势已愈大半,精神矍铄,拍着胸脯保证,有他在,华山绝出不了乱子。梅剑和更是将各项防务梳理得井井有条,如同铁桶一般。
正气堂前的议事,简短而肃杀。袁承志并未多言,只宣布将离山一段时日,由黄真暂代掌门之职。众弟子虽不知掌门具体去向,但见其神色决然,气息渊深,皆知必有要事,无人多问,唯有齐声应诺,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
晨曦微露,山门处。
袁承志一身青布劲装,并未佩戴显眼的掌门信物,只将金蛇剑负于身后,螭龙令与那枚碧蝉蛊贴身收藏。他气息内敛,看上去与寻常江湖侠客无异,唯有偶尔开阖的眼眸中,那一闪而逝的金蒙蒙光华,显露出其深不可测的修为。
黄真、梅剑和、安小慧等人前来送行。
“小师弟,此去西南,蛮荒之地,瘴疠横行,更有黑心老魔那等凶人潜伏,定要万事小心!” 黄真用力握着袁承志的手,虎目中满是关切与叮嘱。他深知这位小师弟如今修为已远超自己,但江湖险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大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袁承志重重点头。
梅剑和递上一个包裹:“掌门,这是派中秘制的解毒灵丹与伤药,西南多毒虫瘴气,或有用处。”
袁承志接过,道了声谢。
安小慧走上前,默默替他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襟,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承志哥哥……早日平安归来。” 她眼中水光潋滟,强忍着没有落下。
袁承志看着她清减的面容,心中掠过一丝歉疚与暖意,温言道:“小慧,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就在这时,山道尽头,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何铁手翩然而至。
她今日换了一身便于远行的装束,依旧是月白为底,却裁剪得更为利落,袖口与裤脚都以银线收紧,外罩一件防风的浅碧色斗篷。青丝以一根简单的银簪挽起,少了几分平日的媚意,多了几分飒爽英气。她腰间那串银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在这清晨的山间格外悦耳。
“看来袁掌门已准备妥当了?” 何铁手笑吟吟地走近,目光在袁承志身上流转一圈,又在安小慧微红的眼眶上略一停留,唇角笑意更深,却并未多言。
袁承志对黄真等人最后拱手一礼:“大师兄,梅师兄,小慧,华山,就交给你们了。”
“掌门保重!”
不再多言,袁承志与何铁手对视一眼,两人身形同时展动,化作两道轻烟,沿着下山小径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缭绕的晨雾与苍翠的山林之间。
下得华山,两人并未在城镇过多停留,购置了些许干粮清水,便一路向南,径取西南方向。
袁承志归山心切时已然速度惊人,如今修为大进,更是非同小可。他并未全力施为,只是寻常赶路,便已迅如奔马,点尘不惊。而何铁手的轻功也自成一格,身形飘忽如魅,看似不快,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跟上袁承志的步伐,那清脆的银铃声始终在他身侧不远处摇曳,如同为她独有的伴奏。
一路无话,两人皆是心思机敏之辈,深知此行凶险,需保存体力,更需时刻警惕可能存在的眼线。
数日后,已入湖广地界。地势逐渐变得崎岖,山林愈发茂密潮湿,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南方特有的湿热气息与草木腐烂的味道。
这一日,两人正穿行于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密林。古木参天,藤萝缠绕,光线晦暗,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踩上去松软无声,更不时有毒虫蛇蚁从旁窜出。
何铁手对此环境却显得如鱼得水。她仿佛林中的精灵,总能提前避开那些隐藏的沼泽与毒瘴,偶尔有不开眼的毒物靠近,往往还未近身,便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无形气息惊走,或是被她随手弹出的一点药粉解决。
“再有几日,便能进入苗疆地界了。” 何铁手拨开一丛垂下的气根,望着前方更加幽深阴暗的丛林,语气带着一丝回到主场般的从容,“入了苗疆,便是我的地盘了。黑心老魔就算藏得再深,只要他还在十万大山中活动,就休想完全避开我五仙教的耳目。”
袁承志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忽然耳廓微动,神识感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林间自然声响的动静。他猛地抬手,示意何铁手停下。
何铁手反应极快,立刻屏息凝神,同时指尖已扣住了几枚细如牛毛的碧磷针。
两人隐匿气息,藏身于一株巨大的榕树气根之后。
片刻之后,左侧方向的密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低沉的、用某种晦涩土语交谈的声音。只见三名穿着靛蓝色土布短褂、头上缠着黑布、皮肤黝黑的精悍汉子,手持淬毒的吹箭与弯刀,如同猎豹般敏捷地穿行而来。他们眼神锐利,不断扫视着四周,行动间带着一种长期在山林中生存特有的警惕与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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