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只觉得如芒在背,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她硬着头皮,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向太后榻前。
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太后的用意?皇帝的暗示?阿六的沉默?还有这群突然出现的贵族子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慈明殿的暖阁,似乎比皇城司的刑房更加让她感到不安和凶险。
她仿佛踏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用锦绣和香风包裹着的新局。
她硬着头皮依言上前,在太后榻前的绣墩上小心坐下,身体微微紧绷。
太后十分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那双养尊处优、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温暖而柔软,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眼神慈爱得如同一位寻常人家关心外孙女的老祖母。
“好孩子,在皇城司那些地方,日子过得怎么样?哀家瞧着,像是清减了些。整日里打打杀杀、风吹日晒的,很辛苦吧?”
太后的语气充满了真切的关怀,仿佛皇城司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荣安不是原身,对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昵的关怀毫无准备,更摸不清太后与原身真实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厚。
她只能垂下眼睑,干笑着,硬着头皮应付:“回太后的话,卑职……还好,多谢太后挂心。为朝廷办事,不敢言辛苦。”
“哎呦,瞧这孩子,多懂事。”
太后似乎更满意了,笑着对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却又足以让附近竖着耳朵听的人听见:“哀家还听说,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擒住了那个祸乱东南的魔头?可真真是了不得!巾帼不让须眉!真是给咱们……嗯,给哀家长脸了!”
她话锋微妙地一转,笑容里掺入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声音更轻却更清晰:“呵呵,这下子,可是打了好些人的脸呢。叫他们平日里总说些不着调的闲话。”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太后说得轻描淡写,但其含义却瞬间在暖阁里激起了更明显的涟漪。
荣安感到背后那些目光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和复杂。她不敢抬头,但敏锐的感知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情绪的变化。
她能感觉到几道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或许是因为太后的格外青睐,或许是因为她竟能立下这等“奇功”。
她能感觉到一些目光带着愤恨,太后那句“打了好些人的脸”,显然是意有所指,可能她的成功,真的损害了某些家族或势力的利益或颜面。
她能感觉到更多的目光是赤裸裸的鄙视。
一个女子,混迹于皇城司那等血腥污秽之地,与刽子手、密探为伍,即便立功,在这些自诩高贵的千金小姐看来,也是自甘堕落、有失体统的行为,上不得台面。
而在这诸多负面情绪中,似乎又隐隐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敢表露的羡慕,羡慕她似乎能挣脱这深闺绣户的束缚,去做一些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哪怕那事情在她们看来是“不入流”的。
荣安如坐针毡,太后的“慈爱”仿佛成了一种温柔的刑罚。她只能将头垂得更低,声音愈发恭敬谨慎:“太后谬赞了,卑职惶恐。全赖陛下洪福、上官指挥得当,卑职只是侥幸,万万不敢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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