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的后背瞬间绷紧,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极其隐蔽地触碰了一下自己耳后那个微小的疤痕,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头警铃大作。
阿六似乎并未察觉荣安的异样,径直上前叩响了门环。
他不像之前杨丰那样特殊的节奏叩门,就是随意的三下。
“吱呀”一声,门开了。
依旧是那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古蔺,他浑浊的眼睛扫过阿六和荣安,没有任何表情,默默地侧身让开。
院内,弥漫着熟悉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草药味。
古蔺走到一个小火炉前,小心翼翼地扇着蒲扇,炉子上咕嘟咕嘟煎着一罐黑乎乎的药汁。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头发用一根木簪草草挽着,背影看起来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乡野村人。
“坐吧。”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皇城司的大人们,今日怎么有闲暇光临我这破草庐?”
他放下蒲扇,又慢吞吞地站起身,目光在阿六和荣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荣安略显苍白的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带着嘲弄的弧度:“这位……荣干当?气色不佳啊。看来昨夜的‘绮罗春’,后劲不小?”
他竟然知道“绮罗春”!
荣安心中巨震!
昨夜之事发生在“漱玉轩”,这老家伙远在青溪县郊外,消息竟如此灵通?!是巧合?
还是……他一直在监视自己?!
阿六仿佛没听到古蔺话语中的暗讽,语气平淡地开口:“古大夫,劳烦为她复诊,清除余毒,开些清心凝神的方子。”
“好说,好说。”
古蔺咧开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竹椅:“荣干当,请坐。老夫为你把把脉。”
同样的场景 同样的人,却是不同的态度。
荣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依言坐下,将手腕搁在脉枕上。
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眼神尽量保持平静,但全身的肌肉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古蔺伸出枯瘦如同鹰爪般的手指,搭上荣安的腕脉。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触感。
他闭着眼,似乎在细细感受脉象的变化。
一时间,医馆内只剩下小火炉上药汁翻滚的咕嘟声和古蔺若有若无的、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哼,哼的调子古怪而凄凉,像是某种古老的挽歌。
“嗯……脉象浮数,心火亢盛,余毒虽清,心神受扰,惊悸不安……”
古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荣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肉,直视她的灵魂深处:“荣干当……心中藏着事啊?很大的事?夜不能寐?坐立难安?”
这老头要干什么!
荣安心里一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压力。
她微微偏开头,避开他的直视,语气尽量平静:“有劳古大夫费心。只是昨夜受了惊吓,休息不足罢了。”
“惊吓?”
古蔺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夜枭般刺耳:“是被人点破了身份的惊吓?还是……身负血海深仇,却无能为力的惊吓?”
他最后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近在咫尺的荣安能勉强听清!
这古老头疯了!
荣安瞳孔骤缩!她急忙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毫无察觉阿六,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攥紧!
血海深仇?!他到底知道什么?!
就在这时,古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阿六道:“这位大人,劳烦您去后院药房,帮老夫取一味‘九节菖蒲’,就在左手边第三个药柜最上层的小抽屉里。老夫这腿脚,实在不便登高。”
荣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支开人……这老狐狸要做什么!
阿六面无表情地看了古蔺一眼,又扫了一眼脸色紧绷的荣安,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好。”
转身便朝着通往后院的小门走去。
阿六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后,医馆前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古蔺脸上那点虚伪的平和瞬间消失殆尽。
浑浊的双眼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荣安脸上。
一股阴冷、怨毒、仿佛积攒了无数年的恨意,如同实质般从他佝偻的身躯里散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药庐。
“荣安!”
古蔺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刻骨的怨毒:“别以为换了身份,就能把过去一笔勾销!别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父母?!
荣安脑中一痛,原身的父母?!
她对这个身体的过去一无所知!记忆里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这老家伙知道她父母的事?他们是怎么死的?!
巨大的震惊和困惑瞬间袭来,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迎上古蔺那怨毒的目光。
她不再伪装,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同样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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