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空气,像凝固了的猪油,又黏又重,闷得人喘不过气。我那句“告到乡里县里”的话,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潭,溅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奶奶邱桂英举着拐棍僵在那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三角眼里凶光乱闪,显然是气疯了,又被我那句“王法”给噎住了,一时下不来台。四叔唐学强在一旁搓着手,想帮腔又有点犹豫。三叔唐学祥干脆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周围看热闹的寨邻和学生,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那眼神,有同情,有看戏,也有嫌我们“不懂事”的。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人群后面忽然一阵骚动。有人小声嘀咕:“哎呀,唐老爷子来了!”“还有唐学生和他婆娘!”“五姑和幺叔也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抬眼望去,只见人群分开一条缝,爷爷唐成凌阴沉着脸,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他身后,紧跟着大伯唐学生和大伯母,两人都板着脸,眼神冷飕飕的。再后面,是五姑唐小姝和幺叔唐小龙,五姑眼神躲闪,幺叔则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妈呀!他们居然全家出动了! 这是要干什么?非要今天把我们三个往死里逼吗?!
爷爷走到奶奶身边,先是用浑浊的老眼狠狠剜了我一下,那眼神,像冬天的冰碴子,又冷又硬。他没立刻说话,而是转向冉老师,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沙哑:“冉老师,你看……这……这家门不幸,让你看笑话了。”
冉老师眉头紧锁,语气严肃:“平萍爷爷,您来得正好。平萍奶奶刚才的话,实在太重了,还要烧山洞,这……”
“放屁!”奶奶不等爷爷回话,猛地回过神,尖声打断,拐棍差点戳到冉老师脸上,“什么话重?!是他们这三个小畜生先六亲不认!当叔叔的回来,躲着跑!这不是打我们老唐家的脸吗?!今天不把规矩立起来,以后还得了?!”
大伯唐学生上前一步,他到底以前是在外面见过点世面的,没像奶奶那样破口大骂,但语气更冷,更沉,像块冰坨子砸过来:“平萍,你也是大姑娘了,该懂事了。昨天你四叔三叔回来,你们跑什么?让寨子里的人怎么看我们老唐家?还有没有点规矩?”他目光扫过我们仨,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们住的那个鹰嘴崖山洞,说起来,也是大平寨子的地方。现在你三叔四叔需要隔离,暂时住一下,怎么了?一家人,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那些肉啊药材的,你们三个娃也吃不完用不完,拿出来孝敬爷爷奶奶,帮衬下叔叔姑姑,不是天经地义?”
五姑在一旁小声帮腔,带着点假惺惺的劝和:“平萍啊,听姑姑一句劝,别犟了。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多难看?把东西拿出来,这事就过去了,啊?”
幺叔也撇着嘴说:“就是,几个小娃,拿那么多东西干啥?也不怕撑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软的硬的一起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把我们死死缠住,逼我们就范。那话里话外,全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不懂事,我们不孝,我们占了老唐家的便宜!好像我们姐弟三个活该被他们抢,被他们欺负!
小九和小娴吓得紧紧贴着我,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筛糠。小娴已经小声啜泣起来。我看着爷爷那张麻木的脸,奶奶那狰狞的嘴角,大伯那冰冷的眼神,五姑幺叔那虚伪的嘴脸……心里那股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委屈、绝望,像火山一样,终于彻底爆发了!
“规矩?帮衬?天经地义?”我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嘶哑,却异常清晰地炸响在每个人耳边,“你们跟我讲规矩?!讲一家人都要互相帮衬?!”
我伸手指着奶奶,手指都在发抖:“分家的时候,把最破的黑屋子分给我们,这叫规矩?!我们住在山洞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你们谁来帮衬过?!现在看我们靠自己双手挣了点活命的东西,就红眼了,就全家出动来抢了?!这叫什么狗屁规矩?!这叫什么狗屁一家人?!”
我越说越激动,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但我不擦,就让它们流着,声音带着哭腔,却掷地有声:“鹰嘴崖山洞是我们自己找到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们姐仨收拾的!跟你们老唐家有什么关系?!那些肉,是我们钻老林子,跟野猪拼命换来的!那些药材,是我们漫山遍野,一棵一棵挖回来的!每一块肉,每一根草,都沾着我们的汗,我们的血!凭什么给你们?!凭什么?!”
我死死盯着大伯:“大伯,你先管好你自己家!少来教训我们!我们没偷没抢,靠力气吃饭,不丢人!”
我又看向五姑和幺叔:“五姑,幺叔!上次你们上山,我们还好心给你们肉吃!你们转头就把我们卖了!现在还有脸来说一家人?!”
最后,我转向爷爷,声音带着最后的绝望和质问:“爷爷!您是一家之主!您就眼睁睁看着奶奶他们这么逼您的亲孙子孙女?!非要逼死我们三个,你们才甘心吗?!是不是我们三个死了,你们就高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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