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镇南王府。
窗外是南国特有的温润夜晚,虫鸣唧唧,月华如水。但书房内的空气,却凝重得如同北地冻结的铅云。
萧凡坐在案前,烛火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得半明半暗。他面前摊开的,不是南疆各地的民生汇报,也不是工坊新械的图纸,而是一封封来自数千里外,那座岌岌可危的帝都——京都的战报。
这些战报,是用血写成的。
字里行间,扑面而来的是硝烟、是惨叫、是金属撕裂肉体的钝响、是城墙在重击下呻吟崩塌的轰鸣。
“……初七日,戎族‘狼牙冲车’猛攻西城永定门,城门楼起火,守将张贲率死士以火油浇身,跃下与敌同烬,暂退敌……”
“……初九日,燕军昼夜不息,投掷巨石与毒火罐,城内多处火起,民宅焚毁无数,军民伤亡惨重……”
“……十一日,敌军驱赶俘获百姓负土填壕,守军不忍射杀,壕堑将平……”
“……十三日,四皇子亲冒矢石,于东城击退敌酋慕容英亲卫队,身被三创,犹自挥剑督战……”
“……现存守军,不足四万,箭矢殆尽,滚木礌石皆无,多以瓦砾、屋梁御敌……”
每一份战报,都像一块沉重的冰,投入萧凡的心湖,让那湖面之下,暗流汹涌,寒意刺骨。
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破阵”霸王枪的枪杆,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绝对的清醒。
十万守军!短短数日,阵亡过半!
这个数字,像毒刺一样扎在他的脑海里。
他知道京都危殆,却没想到,竟已到了如此地步!那曾经象征着大梁无上荣耀与权力的巨城,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盘。
他想起了那座城的繁华。朱雀大街的车水马龙,秦淮河畔的笙歌燕舞,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如今,这一切都被战争的铁蹄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是瘟疫的恶臭,是绝望的哭嚎。
谁也想不到,诺大的帝国,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崩塌至此。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了他的肩上。这不仅仅是来自战报的压力,更是一种对时局骤变、山河破碎的深刻认知,以及一种……隐隐浮现的责任感。
他并非悲天悯人的圣贤,但当他真正面对这席卷天下的巨浪,看到这文明即将倾覆的惨状时,内心深处,属于一个“人”,一个流淌着萧氏血脉的将领的那部分,依旧被深深触动了。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知道,京都一旦彻底陷落,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一座城的丢失,而是大梁最后一面旗帜的倒下,是整个北方抵抗力量的彻底瓦解,是戎族和燕国气焰的无限膨胀。届时,就算他坐拥南疆铁桶江山,也要独自面对整合了北方资源、士气如虹的五十万虎狼之师!局面将远比现在更加艰难。
京都,不能现在就被攻破!
至少,不能在他抵达之前,被攻破!
萧凡猛地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大梁疆域图前。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了帝都的位置,然后沿着南疆北上的路线,快速移动。
十万大军北上,固然能形成强大的威慑,但辎重繁多,行动迟缓。等大军赶到,京都恐怕早已化为一片焦土,四皇子和陈相,也大概率成了殉国的忠魂。那时他再去,意义何在?为一座废墟报仇?还是去接收一个被打烂的烂摊子?
必须快!
快得像一把匕首,直插敌人心脏,打乱他们的部署,为京都争取喘息之机,也为自己……争取入主中原的最佳时机!
而南疆,哪把刀最快?最利?
答案不言而喻——虎啸营!
这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由冷锋、雷隼等绝对心腹统领,历经南疆血火、落鹰峡伏杀、内部肃清等无数次考验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装备最精良的铠甲劲弩,掌握最犀利的战阵技法,拥有最坚定的战斗意志,以及,对萧凡个人最绝对的忠诚!
他们,就是为这种关键时刻准备的!
“冷锋!雷隼!”萧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末将在!”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躬身待命。他们身上,自然散发着一股经过尸山血海淬炼出的煞气。
“虎啸营全体,即刻集结!”萧凡命令道,“卸除一切不必要辎重,只带十日干粮,双马轮换,配备最强弓弩与破甲箭!明日拂晓,随本王北上!”
“北上?”冷锋眼中精光一闪。
“目标,京都!”萧凡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座被重重围困的城池。
“诺!”冷锋和雷隼没有任何犹豫,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战意。对他们而言,战场才是归宿,追随萧凡横扫天下,才是终极荣耀!
“传令后续大军,”萧凡继续下达指令,“由副帅统领,按原计划,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向北推进,沿途接管要地,清剿溃兵匪患,巩固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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