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大夫来了,给谢语开了方子,又留了两贴退烧的膏药。谢语喝了药,在后半夜终于退了烧,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林婉清守在女儿床边,一夜未眠。烛火在窗纸上投下她的影子,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而谢承业,在书房里单独跟柳玉茹谈了许久。林婉清隔着窗,能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却听不清具体的字句。直到三更天,柳玉茹才从书房出来,经过回廊时,林婉清看见她用帕子捂着嘴,肩膀微微耸动,眼睛红得像兔子,分明是哭过的样子。
第二日清晨,谢承业来看谢语,见女儿烧退了,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林婉清的脸颊:“昨晚累着了吧?让丫鬟给你炖碗燕窝补补。”他的语气里带着歉意,却半句没提柳玉茹的不是。
林婉清别过脸,避开他的手:“不用了。”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和孩子的,只是这份关切,总敌不过柳玉茹为谢家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就像天平的两端,一端是温情,一端是生计,他终究会偏向更重的那一边。
自那以后,谢承业对柳玉茹依旧倚重。没过几日,他便当着府里下人的面,宣布将苏州的货场交给柳玉茹打理。“玉茹做事细致,交给她我放心。”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林婉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婉儿你安心照顾孩子,府里的事,有玉茹帮衬,你就别操心了。”
林婉清没说话,只是低头逗着怀里的谢妍。女儿软软的小手抓住她的手指,那点温热,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而柳玉茹,依旧是那个八面玲珑的柳管家。她对林婉清越发恭敬,每日晨昏定省从不落下;对谢语和谢妍也越发周到,谢语生日那天,她甚至亲手缝制了一件绣着牡丹的小袄,针脚细密,花色鲜亮,连林婉清看了都不得不承认,那手艺确实好。
只是府里的下人都暗暗觉得,柳管家的笑里,似乎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她依旧会温和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像淬了冰,让人看不透,也不敢轻易招惹。
那晚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得庭院里的石榴树嫩芽泛着微光。柳玉茹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望着正厅的方向,手里把玩着一枚刚从账房取来的银锞子,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心里格外清明。
她知道,谢承业心里是有提防的。昨晚在书房,他虽没再责骂,却也沉声道:“玉茹,婉儿是主母,孩子们是谢家的根,往后这些事,你不必插手。”
可那又如何?他终究还是把货场交在了她手里。柳玉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将银锞子揣进袖袋。谢承业的提防不算什么,只要她牢牢握住谢家的生意,只要那个失散的少爷一天不回来,这谢家的当家人,迟早会是她。
夜风穿过回廊,带来远处更夫打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为她的笃定,轻轻敲着节拍。
喜欢被偷的人生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被偷的人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