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陈星云的眼睛：“当然，这很危险。那些玩家组织鱼龙混杂，首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对官方天然抱有警惕甚至敌意。你们可能会遭遇欺骗、背叛、甚至直接攻击。但同样的，如果成功，你们能获得更多的资源、情报、盟友，在未来的变局中，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和生存资本。这对你们小队成员的个人成长，也大有裨益。据我们所知，能力的提升，似乎与‘经历’和‘认知’的广度深度密切相关。”
陈星云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回窗边，看着下方城市里渐渐亮起的、稀疏的灯火。重建的工地上，夜班工人开始换岗；巡逻队的车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划出光带；远处“禁区”的方向，灰雾似乎比白天更浓了一些，隐隐有诡异的磷光闪烁。
他知道渔夫说的有道理。单靠“灰烬”这几十号人，在这越来越诡异危险的世界里，能走多远？苏婉的能力需要更多的“信息样本”来成长；其他队员，比如那个觉醒了微弱“火焰附魔”能力的前消防员大刘，那个对机械有着异常亲和力的技工“扳手”，还有那个沉默寡言却枪法如神、似乎对“射击”本身有特殊感悟的退伍狙击手老鹰，他们都需要更广阔的舞台和更激烈的磨砺，才能变得更强。
但同样，他也深知其中的风险。一步踏错，可能就会将整个小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需要和队员们商量。”陈星云最终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当然。”渔夫理解地点点头，“三天后，我们会有一个针对西北‘陇山’方向异常活动的联合简报会，柳氏、军方和我们部门都会参加。简报会后，我可以安排你们‘灰烬’以‘特邀战术顾问’的身份，获得前往‘前线观察哨’的权限。那里是多个玩家团体和流浪者队伍的聚集区之一，鱼龙混杂，信息流通很快，是一个不错的起点。”
“观察哨……”陈星云咀嚼着这个名字。
“代号‘三岔口’。”渔夫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因为它正好处在军方控制区、柳氏‘开发区’和旧城区‘禁区’的三不管缓冲地带。记住，在那里，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有时候，我们自己人。”
渔夫离开后，陈星云又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夜色彻底吞没城市。他转身走到房间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简陋的武器架，上面除了他的那把奇异匕首和能量手枪，还多了一柄从某个变异体巢穴中找到的、通体黝黑、刃口带着细密锯齿的砍刀，刀柄缠绕着防滑的布料，浸透了汗水和血渍。
他拿起砍刀，轻轻抚过冰冷的刀身，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和隐隐传来的、仿佛不甘沉寂的微弱波动。这刀似乎也带着某种“特质”，斩杀过一定数量的畸变体后，变得更加顺手，甚至能更轻易地破开那些怪物的甲壳。
能力，装备，势力，情报……在这个新世界里，这些都是生存的筹码。但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想起苏婉包扎伤口时温柔而坚定的手，想起大刘在火海中怒吼着为队友开辟道路的背影，想起老鹰在狙击点上一趴就是十几个小时的沉默坚守，甚至想起那个有点话痨、却总能在废墟里找到奇怪但有用小玩意的“扳手”……
是人。是彼此之间的信任和羁绊。
他将砍刀挂回架上，走向内室。苏婉正伏在一张临时拼凑的桌子上，对着那枚从电台残骸中取出的、已经不再发光的晶体，以及几份破译出来的电文碎片出神。柔和的台灯灯光照在她略显清瘦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还在研究？”陈星云走过去，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嗯。”苏婉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抬头，手指无意识地在那些残缺的电文上划过，“这些信息……太乱了，太碎了。但我总觉得，它们背后……有一条线，有一条很冷、很深的线，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灾难……像串珠子一样，连了起来。”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星云，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一切，不是意外？不是单纯的‘高维信息泄露’？而是……被什么东西，有目的地‘安排’了？像下一盘很大的棋，我们，还有那些怪物，那些奇怪的信号，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陈星云心中一震。苏婉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他想起那道冰冷的注视，想起柳氏讳莫如深的实验，想起渔夫提到的“文化模因投射”和“符号实体化”……
他握住苏婉有些冰凉的手，用力紧了紧：“不管是不是棋，我们都要做那颗不那么听话的棋子。三天后，我们可能会去一个叫‘三岔口’的地方。”
他将渔夫的提议和“三岔口”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苏婉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你去哪，我去哪。小队……需要我。”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一个月，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完全保护在身后的柔弱女子。她的“共鸣”能力在搜集情报、寻找关键物品、甚至预警某些隐晦危险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她也是“灰烬”不可或缺的一员。
“嗯。”陈星云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混合了药水和硝烟的气息，“我们一起。”
窗外，夜色深沉。远方的废墟中，传来几声分不清是野兽还是别的什么的悠长嚎叫，旋即又被工程机械的轰鸣淹没。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在短暂的喘息后，又将迎来怎样的暗流与风暴？
而在更遥远的、超越常人感知的维度里，某些不可名状的“视线”，或许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片逐渐沸腾的“温床”，等待着新的“棋子”就位，等待着棋局……进入更加扑朔迷离的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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