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笔,都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银针在坚硬的玉石上划出近乎无声的轨迹,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血痕。
这是药王宗早已失传的禁术——“封愿契”。
以施术者的心血为引,以守护者们的命格为锁,一旦完成,这枚玉钥将永久性地自我锁定,除非八人同心同愿,主动解除,否则,它将永远只是一块普通的玉。
当最后一笔落下,白桃的指尖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但神色却异常平静。
她收回银针,轻声对着那枚玉钥说,也像是在对着自己说:“爷爷,你留下的不是一把钥匙,是一道考验。现在,我们替你写下答案。”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目光扫过陆九和周砚,以及通过他们仿佛能看到的、远方的同志们。
“现在,举行‘无钥盟誓’。”
她没有用任何豪言壮语。
她只是伸出双手,示意陆九和周砚将手腕递过来。
白桃以两枚银针,精准地刺入两人手腕内侧的内关穴,随即,她将第三枚针刺入自己的内关穴,再用一根浸过药酒的丝线将三枚银针的尾部轻轻联结。
以针为桥,以内关为门。内关穴,通心包经,主血脉,系神志。
刹那间,一种奇妙的感觉通过丝线传递开来。
三人的心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校准,逐渐趋于同步。
他们的呼吸、他们的气血,都在这一刻达成了微妙的共鸣。
白桃引导着这股共鸣,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最后一次地,触碰在玉钥的表面。
嗡——!
玉钥没有发出声音,却在三人的脑海中爆发出万丈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内部的星斗,而是直接在他们眼前投射出了一幅浩瀚无垠的全景影像。
影像中,一道道身影如走马灯般依次浮现。
有清末摇着串铃走街串巷的老郎中,有民国初年身着长衫、在私塾里悄悄讲述国仇家恨的教书先生,有在码头上扛着麻袋、却用胸膛护住一卷密信的少年苦力,有战火中推着独轮车、运送伤员也运送着情报的农妇……无数张面孔,从清晰到模糊,从古代到近代,直至今日遍布城乡的、那些册子上的无名者。
他们是历代的守护者。他们没有名字,只有同一个身份。
白桃的声音在陆九和周砚的心底响起,清晰、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此以后,没有钥匙,没有地图,没有入口。”
她顿了顿,目光穿透时空,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新京密室中殚精竭虑的日本老人。
“只有选择不打开的人,才是真正的开门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玉钥上的光芒骤然向内收敛,仿佛被一个黑洞吞噬。
当光芒彻底消失,那枚通透的玉钥,竟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成了一块通体温润、却再也无法透视内部的乳白色石头。
几乎在同一时刻,金陵城内,从鸡鸣寺的古井,到夫子庙的照壁,再到朝天宫的石阶,那十七处曾与玉钥共鸣的古迹,再一次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但这一次,声波的方向截然相反——不再是向外扩散,而是如千江归海,由四面八方,齐齐向着江心洲的方向汇聚、收束,最终归于沉寂。
远在新京的秘密指挥室里,日军仪官疯狂地拍打着面前失灵的仪器,尖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信号都消失了?!”
一名技术人员满头大汗,颤抖着声音报告:“长官……我们的监测显示……那个‘宝藏’……它……它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一直端坐的老人猛地站起,又颓然地瘫坐回椅子里,浑浊的眼中写满了茫然与绝望。
他喃喃自语:“不存在?还是……我们再也够不着了?”
窗外,笼罩金陵多日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清冷的月光静静洒下,落在江心洲观象台的顶端。
高塔的影子斜斜地投入江面,与水中一块沉寂的礁石上那个模糊的“离”字,完成了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重合。
这一次,再也无人试图破解它的秘密。
暗渠深处,那炉“乱神香”正按照陆九的设定,吐出第一个微弱的烟圈。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宁静中,一缕烛火映照下,那尊千年浑天仪最中心的一根铜轴,毫无征兆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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