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盏记忆灯的尾光还悬在夜空,像撒落的星子。
无字碑表面的裂痕突然泛起银纹,像春芽顶破冻土般缓缓延展,每道细纹都精准吸住飘近的光点,碑身内里的微光便跟着颤动一下,像被轻轻叩响的瓷。
熵值0.3,正常区间。大放的声音混着仪器嗡鸣,他推了推眼镜,指节还抵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记忆通道的自循环系统启动了。
小仪的钢笔尖在仪式记录册上顿住,发尾沾着的光雨闪了闪:不是清空,是让记忆流动起来。她抬头时,目光掠过雁子立着的方向——那姑娘正仰头看碑,发梢被夜风吹得拂过肩头,掌心摊开,曾经灼烧般的滚烫早已退去,只剩下清清凉凉的触感,像捧着一片融雪。
雁子望着碑上跳动的光,喉结动了动。
那些曾经像荆棘般扎在记忆里的碎片突然变得轻盈:咖啡说明早八点南门见时没系好的领扣,争吵时他摔门而去时鞋跟刮过青石板的声响,甚至她记了七年的母亲最后一次说雁子别怕时睫毛颤动的弧度......此刻都浮在意识表层,不扎人了。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先落下来——原来真正的自由,不是必须记住,也不是必须忘记,是终于能对自己说。
叮——
金属调酒杯的脆响劈开人群的低语。
李咖啡倚着临时搭的吧台,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腕骨上还沾着木屑。
他面前的矮脚杯里,酒液泛着浅褐色,像被夕阳染过的山溪。
最后一杯,叫。他的声音比平时轻,指节摩挲着杯壁,材料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她常坐的吧台凳掉的木屑,她掌心那道锈线的碳化物,还有......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蜷着几缕深棕的发丝,我今早剪的。
人群静得能听见光雨落在青瓦上的声音。
酒液突然泛起涟漪,杯底浮出影影绰绰的画面:山径上的野菊开得正盛,扎着马尾的姑娘回头笑,发绳上的蓝布带被风掀起一角;穿牛仔外套的男人站在山坳里挥手,军绿色登山包歪在身侧——是他们初遇那天,终南山的晨光正漫过两人之间的十步距离。
画面流转得更快了:城墙根下的争执,酒馆里碰翻的酒杯,暴雨夜他蹲在社区门口等她下班时被打湿的肩......最后定格在某个深秋的黄昏,她背着光站在巷口,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老长,说我们这样下去,对吗。
李咖啡的拇指重重按在杯沿,指腹泛白:这杯,敬我们......他声音发哽,敬我们从来没真正喝完的那杯咖啡。
雁子穿过人群时,鞋跟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伸手接过酒杯,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李咖啡的手微微发颤——这是他们半个月来第一次肢体接触。
酒液入口没味道,可眼眶突然热得发疼,像有人拿火钳子捅了捅心尖上的旧疤。
我们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该这样说了再见?她望着他眼下的青影,那是她记了三百二十七个日夜的、他熬夜调酒留下的痕迹。
李咖啡的瞳孔缩了缩。
他想找话,想说,想说再等等,可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雁子却笑了,眼泪顺着笑纹往下淌:现在,我说——我放你走。
风突然大了。
杯中光影地碎成星屑,聚成一只光蝶,扑棱着翅膀飞向无字碑,钻进裂痕深处。
李咖啡望着那抹光,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出句:
三日后的社区办公室飘着晒过的纸页味。
雁子抱着一摞仪式档案走向文件柜,窗台上的绿萝叶尖垂下来,在她手背投下片小阴影。
她转身时,阳光正好穿过百叶窗,在无字碑的拓片上投下金斑——拓片背面的裂痕处,有细碎的星光在闪烁,像有人往深潭里撒了把碎钻。
哗啦。
一本深棕色的皮质笔记从档案堆里滑出来,落在她脚边。
是李咖啡的调酒笔记。
她蹲下身捡起,指尖触到封皮上磨旧的烫金字时,心跳漏了一拍。
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纸页上,多了行字迹,墨色还带着潮气:下次,换我来找你。
那字迹不像他的——李咖啡的字总带着连笔,像被风揉皱的云,可这行字方方正正,横平竖直,倒像用尺子比着写的。
雁子的指尖抚过墨迹,突然想起归火燃烧时,无字碑裂痕里那阵像心跳的微光。
叮铃——
窗外传来风铃声。
她抬头,看见回民街的老槐树下,酒馆的布幡被吹得翻卷。
吧台角落那杯她常喝的热咖啡正轻轻晃动,杯底贴着张小纸条,字迹被热气晕开些,却还能认:我先走的那站,留了灯。
同一时刻,后堂。
李咖啡蹲在祖传的铜壶前,壶盖在他膝头,他正用镊子夹起片极小的铁哨碎片——那是从壶底的铜锈里抠出来的,边缘还带着细密的划痕,和雁子去年嵌进归碑的那枚碎片严丝合缝。
咔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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