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宁国府里,白幡飘动,处处挂起了素灯笼。
僧道的法器声,管事们的呵斥声,下人们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喧嚣又压抑。
瑞珠将包袱一前一后背在身上,悄悄溜出了后罩房。
刚绕过一道月亮门,迎面便撞上一队人。
为首的那个,身穿华贵的素色锦衣,头戴珠冠,凤眼含煞,不怒自威。
正是从荣国府赶来,准备大展拳脚的王熙凤。
“我当是谁呢。”
王熙凤的脚步一顿,那双丹凤眼,锐利地扫了过来。
“这不是蓉哥儿媳妇房里的瑞珠吗?”
“哭丧的日子,你背着两个大包袱,这是要干什么去?莫不是偷了主家的东西,想趁乱跑了?”
她的话,又快又脆,像一把小刀子,句句都往人心里扎。
瑞珠吓得赶紧跪下。
“回琏二奶奶的话,奴婢不敢。”
她将仙师收她去登仙阁当差的事,又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哦?”
王熙凤柳眉一挑,眼里的煞气,倒是淡了几分。
“东府里来了位仙师的事,我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她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既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你了。起来吧。”
“这个月,我怕是也要常来这边了。”
“你得了空,替我向仙师递个话,就说我改日,定当备上厚礼,亲自登门拜访。”
瑞珠只当是这位奶奶也好奇仙师,连忙应下。
“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王熙凤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理她,领着平儿和一众丫鬟婆子,风风火火地朝着正厅去了。
瑞珠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登仙阁走去。
越走,越偏。
越走,越静。
前院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这里,连空气都似乎比别处要清新几分。
终于,那座在府里下人嘴里,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登仙阁,出现在眼前。
瑞珠站在门外,心中感慨万千。
一步之遥,便是两个世界。
一个是吃人的泥潭,一个是她新生的希望。
她抬起手,胸口起伏,将那口混着尘嚣与悲戚的浊气,尽数吐出。
然后,她鼓足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院子里,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半旧袄裙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洗着一根白萝卜。
那丫头听见门响,抬起头来。
正是那个一直跟在仙师身边,名唤炒豆儿的丫头。
......
蓉大奶奶的丧事,办得极其奢华。
停灵正寝,内外诸事,皆由荣国府那位泼辣能干的琏二奶奶王熙凤一手操办。
宁国府上下,每日从黎明到深夜,都回荡着僧道的诵经声,女眷的哭泣声,还有管事们尖着嗓子的呵斥声。
整个府邸,像一口烧得滚开的油锅,喧嚣,热闹,却又透着一股子焦糊的悲戚。
与这片喧嚣一墙之隔的登仙阁,却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
炒豆儿看着瑞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个新来的姐姐,比她大不了几岁,干起活来却像个上了弦的陀螺,一刻也停不下来。
院子里的落叶,她扫。
廊下的灰尘,她擦。
就连那晚自己给仙师洗萝卜,她都要抢过去,用井水反复冲刷,直到那根白萝卜透出玉一样的光泽。
阁楼二层,轩窗半敞。
陈玄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道经,午后的暖阳,懒洋洋地洒在他青色的道袍上。
炒豆儿端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轻手轻脚地走了上来。
她将茶盏放在陈玄手边的小几上,自己却没走,而是学着仙师的样子,搬了个小凳,坐在不远处,用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难得地,染上了一丝愁绪。
“怎么了。”
陈玄的目光并未离开书卷,声音却淡淡地响起。
炒豆儿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仙师,我……我好像快闲出病来了。”
陈玄翻过一页书。
“清闲些,不好吗?”
“不好。”
炒豆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瑞珠姐姐来了这几天,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修枝除草,洒扫庭除,一刻也不得闲。”
“她原先可是奶奶身边的一等丫鬟,哪里用做这些粗活。”
“如今倒好,她活得像个三等粗使丫头,我什么都不用干,倒像个娇养的小姐。”
她叹了口气,小脸皱成一团。
“仙师,奴婢可没小姐的命,这丫鬟当得太清闲,心里……心里慌得很。”
陈玄终于从书卷上抬起眼,看了看这个满脸真诚的小丫头,嘴角逸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到了新地方,心里不安,总要做些什么,才能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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