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墓的晨雾带着铁锈的腥气,像一匹被岁月浸泡的纱,从碑顶垂落,漫过脚踝时竟有了丝绸般的黏滞。碑石上 “苏小小墓” 四字早已斑驳,昨夜还泛着淡紫幽光的亚仙草,此刻花瓣尽数褪成惨白,唯有血色顺着叶脉疯长,一路烧至根尖,在青石板上洇出蛛网般的红痕。那些须根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突突搏动,刺破石缝时发出细如蚊蚋的裂帛声,无数根须织成密网,将整座墓碑牢牢缝进大地肌理。根须末端鼓起的血泡里,竟清晰映出唐朝教坊司地牢的栅栏 —— 铁栏间距一寸三分,栏上的锈迹恰如当年郑元和指节攥出的血痕,他就是透过这样的缝隙,看着李亚仙将银簪狠狠刺进掌心,血珠顺着簪头珍珠坠成细线,在昏暗地牢里摇曳,像一截不肯熄灭的灯芯,照亮她眼底决绝的光。
“轰隆 ——”
三台推土机的柴油引擎同时嘶吼,黑烟如墨,将晨雾撕开三道狰狞裂口。铲斗的合金齿切入根网的刹那,整片亚仙草突然齐齐震颤,发出一声近乎人类的抽气声,尖锐得刺得人耳膜发麻。根须骤然暴涨,如无数条猩红小蛇顺着液压管蛇行而上,钻进驾驶舱的每一道缝隙。拆迁队长猛地抽搐,眼球翻白的瞬间,瞳孔里浮出长安城永崇坊的雨夜 —— 那是郑元和弥留之际的记忆:雨水冲垮教坊司的灯笼,红灯泡在雨幕里胀得像溺水的月亮,李亚仙的发丝缠在他腕间,湿冷如蛇,却又滚烫如焰,像一条挣不脱的缰绳。
“礼教的笼子 ——” 队长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挤出青铜般的嘶响,“早该拆了!”
推土机的履带在原地疯狂打滑,铁链摩擦声刺耳,突然猛地调转九十度,铲斗直指墓园入口。那里站着三个穿黑雨衣的身影,兜帽下的脖颈被青铜锁链洞穿,锁链每晃动一次,就有锈粉簌簌坠落 —— 那是昨夜被情魂水融化的钢钎残渣。清洁工们缓缓抬手,雨衣袖口露出的账本编号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庚辰?七三肆。
第一台推土机撞上的刹那,清洁工竟像被水泡软的泥塑般塌陷,碎块飞溅的瞬间,却爆出无数道金色细线,在空中拧成更粗壮的锁链。链节上密密麻麻的刻字骤然亮起:《阴德账簿》第三卷抵押条款:“以贞洁为质,剐魂为息,逾期不赎,永堕秽土。”
锁链如活物般缠住履带,其中一条链头突然化作蛇首,青铜獠牙间咬着一张泛黄的字条 —— 那是李亚仙当年的卖身契,边角早已被血浸透,此刻却像蝴蝶般舒展翅膀。血字在晨雾里洇开,墨迹里浮出教坊司老鸨狞笑的脸。
“亵渎伦理者 ——” 三块生锈的铜板从虚无中浮现,同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当入剐魂狱。”
苏小小墓碑上的血影就在这时活了。李亚仙的虚影从 “小” 字的裂纹里缓缓起身,长发如墨瀑垂落,发梢卷着唐砖的碎屑与尘土。她抬手的瞬间,那些曾被斥为 “淫邪” 的发丝便如钢鞭般抽向推土机机械臂,发丝勒进钢铁的呻吟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贞洁?” 她笑了,声音里裹着长安的雨意,带着千年未散的寒意,“你们用牌坊压碎的,从来都是活人的心。”
指尖掠过碑石的刹那,被推土机碾碎的青石板碎屑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凝成一座丈高的牌坊虚影。但牌坊上的 “贞节” 二字已被血痕篡改 ——“贞” 字的贝字旁化作一柄匕首,“节” 字的草头长成缠绕的锁链,整座牌坊轰然倒悬,柱基处渗出浓稠血浆,在地面汇成一个淋漓的 “冤” 字,那血色里,竟能看见无数女子的泪眼。
“这才是你们要的牌坊。” 长发猛地收紧,机械臂发出骨骼断裂般的脆响,“用我们的血,给你们的规则奠基。”
祝英台站在柏树荫里,掌心的血砖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炭。她看着倒悬的牌坊将清洁工残骸压成齑粉,看着郑元和的残魂在推土机里挣扎,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那本《阴德银行典押名录》—— 第 734 页 “李亚仙情丝” 旁,朱笔批注:秽土级,不可赎。墨迹边缘,还沾着一丝早已发黑的血渍。
“秽土?” 她喃喃着,将血砖狠狠按进潮湿的泥土。
砖面迸开蛛网般的裂纹,昨夜倒流回地底的血珠此刻顺着纹路涌出,却不是猩红,而是带着淡金色的泥浆,散着陈年松脂的香气。墓园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鼓动,那些被锁链污染的泥土开始剧烈翻腾,像一锅被重新点燃的熔炉。血光冲天而起时,泥土里浮出无数朵含苞的牡丹,每片花瓣都由唐朝墓砖的碎块拼成,花心燃着淡金色的火苗 —— 那火不热,反而带着香樟木被阳光晒透的温度,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第一朵牡丹绽裂时,祝英台看清了花心:半枚银簪的虚影,簪头珍珠缺了一角,正是李亚仙当年藏在发髻里的情丝匕首。第二朵、第三朵…… 每一朵绽开,都吐出一截被历史遗忘的纹路:夏朝香樟的木纹里藏着涂山氏的泪痕,宋朝昭雪金板的刻痕里裹着秦香莲的诉状,清朝长桥的水纹里浮着白素贞的鳞片,最终在花心汇聚成她腕间的契约符文 —— 此刻符文正在发烫,像一条苏醒的龙,鳞片上刻满了 “自由” 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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