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夜晚,并未因帝王对“思想一统”的宏伟蓝图心生激荡而延长半分。当黎明再次撕开夜幕,将冰冷的光辉洒向这座日益雄浑的都城时,一场与精神构建截然不同、却同样关乎帝国根基的风暴,已悄然酝酿成熟,只待在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大殿之上,轰然引爆。
昨日的嬴政,还沉浸在构建“万世帝业”理论框架的兴奋与决心中;而今日端坐于朝会大殿之上、冠冕堂旒之下的他,面色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昨夜那封关于“疲秦计”的密报,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刚刚因李斯蓝图而略微放松的神经上,此刻正隐隐作痛,并迅速发酵为一种被愚弄、被背叛的狂怒。
朝会依例进行,先是各部官员禀报常规政务,内容无非是粮草调度、边境防务、刑名诉讼之类。殿内气氛原本尚算平稳,唯有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嬴政,那紧抿的嘴唇和不时敲击扶手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耐。一些嗅觉灵敏的大臣已然察觉到今日气氛非同寻常,禀报时都不自觉地更加小心翼翼。
李斯位列朝班之中,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已知晓那封密报的大致内容,更清楚这件事在此时被捅出来,对于正欲东出、且刚刚定下“思想一统”峻法的陛下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低垂的眼帘下,目光微微闪动,快速分析着此事可能带来的朝局变化,尤其是对“客卿”群体的冲击。
终于,在几位官员禀报完毕后,短暂的寂静笼罩了大殿。嬴政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刚才的政务做出指示,而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掌管刑狱、监察的廷尉府官员所在的方向。
“廷尉。”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廷尉府的主官心头一凛,连忙手持玉笏,出班躬身:“臣在。”
“前日朕命尔等密查之事,结果如何?”嬴政的问题没头没尾,但廷尉和少数知情者瞬间明白所指为何。
整个大殿顿时落针可闻。所有大臣,包括那些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宗室元老,都瞬间竖起了耳朵。陛下亲自过问的密查?所为何事?
廷尉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将调查结果公之于众。他展开一份卷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朗声禀报:
“启禀陛下!臣奉旨密查水工郑国及其主持修凿之渠一事,现已查明……”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惊人的表述,“**水工郑国,实为韩国派遣之间人!其入秦主持修渠之真正目的,并非为兴修水利,利我大秦,乃是奉韩王之命,行‘疲秦’之计!**”
“什么?!”
“郑国是间谍?!”
“疲秦之计?!”
廷尉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质疑声、愤怒的低吼声此起彼伏。郑国渠工程浩大,动用民夫数十万,耗费钱粮无数,几乎是举国皆知的大事。如今竟然被告知,这竟是一场敌人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是为了拖垮秦国的国力,延缓秦军东出的脚步?!
这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许多大臣一时都难以接受。
廷尉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陈述,引用了调查中获取的某些证据(可能是截获的韩国密信,或是审讯相关人员的供词),并最终提到了郑国可能为自己辩解的那句核心话语:“据查,郑国亦曾言,‘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
但这句辩解,在此刻群情汹涌的朝堂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瞬间就被更大的声浪所淹没。
“**陛下!**”
一声饱含着愤怒与痛心疾首的怒吼,如同虎啸般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宗室元老的领袖,嬴政的叔父(或族叔),封爵渭阳君的嬴傒,须发皆张,满面通红地大步走出班列。他年纪虽长,此刻却激动得浑身发抖,手中的玉笏几乎要被他捏碎。
“陛下!听到了吗?这就是山东六国之士的蛇蝎心肠!这就是他们对我大秦的‘忠诚’!”渭阳君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积怨已久的愤懑,“郑国!一介水工,韩王竟派其为间,行此亡我大秦根基之毒计!其心可诛!其罪当夷三族!”
他猛地转过身,犀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朝堂上那些非秦国籍的客卿,尤其是在李斯身上刻意停留了一瞬,虽然短暂,但那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而这郑国,当初是由何人举荐?是由何人力主此工程?!”渭阳君的声音陡然拔高,抛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是吕不韦!是那个权倾朝野、狼子野心的吕不韦!他身为丞相,却力主此耗空国帑之工程,如今看来,其心更是可诛!他是否与韩国有染?是否亦是韩国间人?!此事必须彻查!”
他将矛头直指已经倒台,但影响力尚未完全消散的吕不韦,更是将“间谍”的嫌疑扩大到了所有山东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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