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带着一股能渗入骨髓的阴寒。周正站在当铺那扇被昏黄灯光切割得模糊不清的玻璃门外,像一尊被雨水泡透的石像。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块祖上传下来的和田玉平安扣,带着他最后一点体温。
“死当。”他推开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柜台后的朝奉,眼皮都没抬,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那枚温润的玉扣。玉石在惨白的灯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微光,却丝毫没能软化朝奉脸上那层油腻而冷漠的壳。他鼻子里哼出一股浊气,带着浓重的烟味:“料子马马虎虎,雕工粗陋,顶天……这个数。”三根蜡黄的手指伸了出来,比了个“三”。
周正的心猛地沉下去,像是坠进了冰窟窿底。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老板,这是正经的和田玉,老坑的料子,您再给掌掌眼?我女儿……”
“就这个价!”朝奉不耐烦地打断他,手指敲了敲冰冷的玻璃柜台,发出刺耳的声响,“要当就当,不当拿回去。磨叽什么?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他浑浊的眼睛不耐烦地瞥向门口空荡荡的雨幕。
周正后面哪还有人?只有雨水敲打石板路单调而绝望的回响。他最后一点希冀的火苗,在这声粗暴的呵斥里彻底熄灭了。他闭上眼,仿佛又听见了医院病房里那台心电监护仪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单调长音,还有女儿小雨那张在白色被单衬托下,小得几乎不见的脸。
“当。”这个字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几张皱巴巴、沾着油腻的纸币被推了出来,轻飘飘的,像几片枯叶。周正把它们死死攥在手里,粗糙的纸币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冷风和雨水瞬间扑了他一头一脸,寒意直透骨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积水里,冰凉的雨水立刻灌满了鞋袜。那点可怜的纸币,甚至不够支付医院明天催缴的床位费。
他不知走了多久,失魂落魄,像一具被雨水泡涨的行尸。直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倒,重重摔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妈的!”他低声咒骂,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却在泥水里胡乱摸索时,碰到了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抓起来,借着远处昏暗路灯投下的一圈模糊光晕,看清了那是什么——一盏灯笼。
极其古旧。竹篾的骨架已经泛出深沉的乌黑,上面糊的纸也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污秽不堪,布满虫蛀和破损的孔洞,透着一股在地下埋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陈腐气息。灯笼的形制也很怪异,不是寻常的圆或方,而是……周正眯起被雨水糊住的眼睛仔细辨认,那扭曲的轮廓,竟隐隐透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类似某种古老刑具的意味。灯笼底部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粘稠发黑的污渍,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腥腐气味,混杂在雨水清冷的土腥味里,直钻鼻孔。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把它扔掉。这盏破灯笼,此刻竟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他把它提在手里,冰冷的竹柄硌着他的掌心,那股腐朽的气息似乎更浓了。
他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走,只想快点找个能遮风挡雨的角落蜷缩起来。就在他转过一个堆满废弃建材、污水横流的偏僻街角时,一阵冷风打着旋儿猛地刮过。一张巴掌大小、边缘粗糙毛糙的黄色纸片,被风卷着,啪地一下,不偏不倚,紧紧贴在了他湿透的额头上。
周正一把将它扯下来,入手是一种诡异的滑腻感,像是某种动物的皮。纸片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副用极细、极黑的线条勾勒出的图案:一盏歪歪扭扭、形态狰狞的灯笼,灯笼下是一条扭曲蜿蜒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孤零零、破败如废墟般的古庙剪影。那线条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邪气,仿佛看久了,魂魄都会被它吸进去。
就在他盯着纸片发怔的瞬间,他手里的那盏破旧古灯,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种极其微弱、冰冷得如同毒蛇爬过脊背的触感,顺着灯笼的竹柄,清晰地传递到他紧握的手上。
周正猛地打了个寒噤,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惊疑不定地抬头四顾,这条废弃的后巷空无一人,只有雨水从破败屋檐滴落的单调声响,啪嗒,啪嗒,敲打着死寂。他下意识地再次低头看向那张诡异的黄纸,目光死死锁住那条蜿蜒小径的尽头——那座荒庙。
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动攫住了他。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紧了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咽喉。女儿苍白的小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在他心上割了一刀。这盏灯,这张纸……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会不会是……黑暗中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哪怕这根稻草通向的是地狱?
他没有再犹豫,或者说,绝望已经剥夺了他犹豫的权利。他死死攥紧那张滑腻的黄纸和冰冷灯笼的竹柄,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凭着那图案上模糊的方位感,朝着城市边缘,那片荒芜的乱葬岗方向,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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