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那令人窒息的、富有韵律的敲击声戛然而止。分析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紧紧包裹着我,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我能感觉到他那穿透性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我脸上,像扫描仪一样读取着我面部肌肉最微小的颤动,分析着我声波里最细微的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才缓缓地、几乎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很好。”他说道,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喜怒,但那两个字却像冰锥一样,凿刻在寂静的空气里,“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牢牢记住。情感,以及那些多余的、自以为是的道德感,在我们这个行业里,是比任何敌人都更要命的、最奢侈的毒药。你能如此清晰、如此彻底地认识到这一点……很好。”
我微微躬身,表示完全领受,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到退出那间令人窒息的分析室,走在空旷冰冷的走廊里,我才允许自己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贴身的衣物早已被一层细密的、冰冷的汗水完全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黏腻而屈辱的寒意。他不仅在确认我的“非人”工具属性,更是在对我进行一场冷酷的“精神阉割”,意图剥离掉任何可能不属于“猎隼”的、属于“林野”的思想碎片。他是否已经嗅到了什么?还是说,这只是他对于任何可能接近权力核心的潜在候选人,都必须进行的、一种例行公事般的“格式化”程序?
更大的、更具象的危险,则来自“黑隼”方面。他们对“幽灵通道”这块巨大的蛋糕及其背后蕴含的权力,被我这个“算盘”系的“外来者”牢牢掌控,早已积怨已久。随着项目不断推进,重要性日益凸显,这种不满正迅速发酵,转化为赤裸裸的、几乎不加掩饰的杀意。
一次,在基地内部那个充斥着汗味、 testosterone、金属摩擦声和沉重喘息的高强度体能训练区——一个与数据分析室的冰冷秩序截然相反的、崇尚原始力量与野蛮规则的法外之地——我恰好与“铁砧”及其手下几个核心打手狭路相逢。这里,文明的遮羞布被扯下,暴力的底色清晰可见。
“哟,看看这是谁?”“铁砧”那粗壮得像岩石一样的身躯,如同一堵墙般堵住了本就狭窄的通道。他抱着双臂,古铜色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带着血腥气的讥笑,“我们尊贵的‘地图画家’先生,今天怎么有雅兴,不在你那恒温恒湿的宝贝房间里摆弄那些彩色的玩具线条,跑到这臭烘烘的地方来沾污您的贵气了?可得千万小心,别把这双只会敲键盘、数钞票的金贵手给磨破了皮,万一耽误了‘算盘’先生运筹帷幄的‘大业’,那罪过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他身后那几个肌肉虬结的手下,立刻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哄笑,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过。
我停下脚步,平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直视着他。在这种地方,任何一丝一毫的退缩或示弱,都会像鲜血滴入鲨鱼池,立刻招致更凶猛、更肆无忌惮的撕咬。我知道,他们渴望看到我的恐惧。
“铁砧队长,”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讨论技术参数般的冷静,穿透了训练区内各种器械的噪音,“维持必要的体能储备和应激反应能力,是确保在任何极端突发情况下,都能保持大脑清醒、判断精准和行动有效的生理基础。我认为,这是一个专业人士的基本素养,无关岗位。”我话锋微微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涂抹了毒药的匕首,“或许,我也可以建议您和您的队员,在专注于体能训练的同时,适当分配一些时间,用于理解和分析我们提供的路线数据与风险评估报告。毕竟,在当下的环境中,成功的行动,早已不是单靠发达的肌肉和过剩的勇气就能决定的。盲目的力量,有时反而是通往失败最快的那条路。”
我的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们这群行动派最敏感、也最自卑的神经末梢。他们最痛恨的,就是被我们这些“动脑子”的人轻视。
“铁砧”脸上的讥笑瞬间冻结,随即化为一片骇人的阴沉,眼中凶光毕露,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我撕碎。“小杂种,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他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几乎与我鼻尖相抵,浓烈的汗味和一股类似野兽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别以为有‘算盘’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就真能在我面前人模狗样地放屁!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能让你那些画在纸上的鬼画符,永远变成一堆没人看的废纸?!”
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侧那鼓鼓囊囊的枪套上。虽然所有人都清楚,他绝不敢在基地核心区域、在无处不在的监控下真正动武,但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空气中的氧份仿佛瞬间被抽空。他身后的手下们也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如同瞄准猎物的饿狼,不动声色地移动着位置,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却足以切断我所有退路的半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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