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公寓的阳台染成蜂蜜色时，天宇正蹲在角落摆弄新买的多肉。陶盆是悠悠挑的，青灰色粗陶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她说这是陶艺馆老板的得意之作，其实天宇认得，那笔触和她上次在便签上画的句号如出一辙。
“小心扎手。”羽墨端着三杯乌龙茶走出来，把杯子放在藤编小桌上。天宇直起身时，后腰的旧伤突然抽痛——上周帮羽墨搬摄影器材时闪到的，他没吭声，却被她撞见贴膏药的样子。此刻羽墨递来的茶杯里，飘着两颗胖大海，是她特意跑药店买的，说“润喉，也治治你总憋着不吭声的毛病”。
悠悠从客厅跑出来，手里攥着张电影票：“快看！我抢到了午夜场的科幻片，据说特效超棒！”她把票往桌上一拍，却在看到天宇微蹙的眉头时顿住，“你腰又不舒服了？”
“没事。”天宇接过票，指尖触到纸边的温热，是她揣在兜里捂热的，“午夜场会不会太晚？”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悠悠从身后变出个保温杯，塞到他手里，“我熬了桂圆红枣茶，看完喝这个，暖乎乎的。”杯壁上贴着张小纸条，画着个龇牙笑的太阳，这次没被门夹过，圆滚滚的挺可爱。
羽墨笑着摇头：“你们俩啊，一个总把事藏心里，一个总把关心塞得满当当。”她拿起另一张票，“我约了同事，这张给你们，记得带件外套，影院空调足。”
天宇捏着那张温热的票，看悠悠蹲在多肉盆前嘀咕“这颗像不像羽墨姐拍的星空”，看羽墨靠在栏杆上回工作消息，指尖在屏幕上跳跃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些——她总说“工作要利落”，此刻却在等悠悠把多肉摆成爱心形状。晚风带着楼下的烤串香飘上来，混着乌龙茶的清苦和红枣茶的甜，像极了此刻的日子，杂糅着各种滋味，却格外熨帖。
这平静里藏着多少悄然改变，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完全察觉。
上周天宇加班到凌晨，钥匙插进锁孔时，客厅灯突然亮了——悠悠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他的毛毯，茶几上摆着两碗面，荷包蛋煎得焦边，是他爱吃的样子。“我听羽墨姐说你胃不好，”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面可能坨了，我再去热……”话没说完就被他按住，那碗坨了的面，他吃得一滴汤都没剩。
羽墨前阵子拍外景淋了雨，发烧到39度，是天宇背着她去的医院。她迷迷糊糊间抓着他的衣角说“别告诉我爸妈”，第二天醒来，看见他在厨房给她熬粥，悠悠则蹲在床边给她擦手，两人头挨着头研究体温计，嘴里念叨着“37度了，快好了”。她想笑，眼眶却热了——小时候生病，爸妈也是这样围着她转。
还有那些更小的碎片：天宇会记得羽墨咖啡要加两勺糖，悠悠会提醒天宇别总用冷水洗头，羽墨会把悠悠画废的设计稿偷偷收起来，说“留着做纪念”；天宇出差会给她们带特产，给羽墨的是老字号的墨条，给悠悠的是能吹泡泡的糖画；悠悠网购总多买一份，给羽墨的书签，给天宇的钢笔套，尺寸都刚刚好。
电影散场时快凌晨一点了，天宇把外套披在悠悠肩上，她却非要反过来给他系扣子：“你腰不好，别着凉。”月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睫毛投下小扇子似的影。走到公寓楼下，看见羽墨房间的灯还亮着，窗台上摆着三个马克杯，是她们上次一起画的，上面分别写着“天”“悠”“墨”。
“她肯定又在等我们。”悠悠踮脚往楼上看，像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
天宇嗯了一声，心里却软得发涨。这场曾让他们剑拔弩张的“公寓大调查”，像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淋透了表面的客气，却冲开了藏在底下的真心。那些猜忌、试探、憋着的话，最终都变成了此刻手里温热的红枣茶，变成了亮着的灯，变成了“我记得你”“我担心你”“我等你”。
打开门时，羽墨果然在客厅翻杂志，看见他们回来，把手里的毯子扔过去：“赶紧裹上，别冻着。”茶几上的保温锅里，飘出姜汤的味道。
三人窝在沙发上，没人提电影里的特效，只聊些琐碎的事。悠悠说今天设计稿被客户夸了，天宇说下周要去给羽墨的摄影展帮忙，羽墨说发现街角新开的包子铺超好吃，明天早上喊他们起床去排队。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他们交叠的脚上，落在冒着热气的姜汤里，落在那三个并排的马克杯上。风波过后的公寓，不再是简单的“室友合租”，而是成了个有温度的词——这里有等着你的灯，有留着的饭，有记得你所有小习惯的人。
天宇看着身边打哈欠的悠悠，和翻着影集的羽墨，突然明白，所谓安稳的港湾，从不是一砖一瓦搭起来的，而是这些藏在日常褶皱里的温情，是“你需要时我就在”的默契，是哪怕吵架也知道“不会走”的笃定。
夜渐深，羽墨回房时，顺手替他们关了客厅的灯，只留了盏落地灯。悠悠靠在天宇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张电影票根。他轻轻抽出票根，夹进了羽墨送他的笔记本里，那一页，刚好贴着悠悠画的太阳，和羽墨拍的星空。
月光淌过书页，把这一页的温暖，悄悄刻进了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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