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墨的目光像温水里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来，带着点探究的暖意。天宇的后背已经沁出薄汗，手里的咖啡杯被攥得发烫，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太明显了——那些藏在心里的细节，哪是“随便记记”能解释的？
“哦？专门打听？”羽墨拖长了语调，指尖在桌沿轻轻点着，“那你倒是说说，你打听了我哪些朋友？又是从谁那儿打听的？”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天宇本就乱了节奏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涟漪。他飞快地在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答案，目光扫过客厅墙上的合照——那是上次大家一起去郊外烧烤时拍的，照片里关谷举着烤焦的鸡翅做鬼脸，美嘉正抢子乔手里的可乐，羽墨站在最边上，笑着看他们闹。
有了！天宇定了定神，拿起桌上的水壶给羽墨添了点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还能是谁，你弟弟小宇啊。上次在电话里跟他聊了两句，他跟我念叨了不少你们平时的事。”
小宇是羽墨的堂弟，上个月天宇帮他修过电脑，确实通过一次电话。这个借口不算撒谎，却也半真半假——小宇只随口提了句“我姐那帮朋友可热闹了”，其余的全是天宇自己记在心里的。
羽墨果然没起疑，反而笑了：“那小子，就知道背后说人。他跟你说我什么了？是不是又吐槽我总抢他的零食？”
“那倒没有。”天宇松了口气，顺着话头往下说，“他说你朋友里有个画画特别厉害的，总爱啃铅笔，画出来的武士比电影里的还精神——不用问也知道是关谷吧？”他故意说得笃定，眼角的余光却偷偷观察羽墨的反应。
“算他有眼光。”羽墨果然被带偏了，拿起桌上的画笔在纸上画了个简笔武士，“关谷那股较真劲儿，画出来的东西能不精神吗？上次为了画一把武士刀的弧度，特意去博物馆看了三天展品，回来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琢磨，差点饿晕过去。”
天宇的心轻轻动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件事——那天他敲了半天门没反应，还以为关谷出了意外，情急之下翻窗户进去，才发现人正趴在画稿上睡着了，手边放着块没咬几口的面包。后来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面包换成了温牛奶和三明治，放在画架旁。
“小宇还说，有个特别爱热闹的大男孩，总爱组织聚餐，却每次都忘带钱包，得靠朋友帮衬。”天宇赶紧把思绪拉回来，继续“转述”小宇的话，心里却在想：子乔上次请大家吃火锅，果然又忘了带钱包，最后还是美嘉悄悄结的账，他第二天就把钱塞给美嘉，还附赠了一盒她最爱吃的草莓。
“你说子乔啊？”羽墨笑得更欢了，“他那不是忘带，是故意的！说什么‘朋友之间就得互相麻烦才亲’，其实是想让大家多聚聚。上次他生日，故意说钱包丢了，结果我们带着蛋糕去他家，才发现他早就备好了一桌子菜。”
天宇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子乔的小心思，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那个总爱装作吊儿郎当的大男孩，心里比谁都在乎这帮朋友，就像他总说“熬夜看球伤身体”，却会在天宇加班晚归时，特意留一盏客厅的灯。
“还有个女生，笑起来眼睛像月牙，总爱烤饼干，却总记不住筛面粉要过三次，烤出来的饼干有时像石头，有时又软得像。”天宇继续说，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小宇说，你总说她是‘甜蜜的意外’。”
这话半真半假——“甜蜜的意外”是羽墨跟美嘉说过的话，天宇碰巧听见的。但他故意说成是小宇讲的，既贴合事实，又不会露馅。
羽墨果然叹了口气，眼里却满是笑意：“美嘉就是这样，粗心大意的，却总让人狠不下心说她。上次她烤饼干烤糊了，自己躲在厨房掉眼泪，说‘大家肯定会笑我’，结果关谷拿了块最糊的，说‘这是焦糖味的，我爱吃’，子乔还抢着跟他争。”
天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记得那天自己悄悄把烤糊的饼干倒掉，换了袋超市买的曲奇，却告诉美嘉“大家把饼干都吃完了，说特别香”，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比吃了糖还甜。
“小宇还提到……”天宇顿了顿，看着羽墨的眼睛，“说有个总爱帮大家收拾烂摊子的人，谁忘了带钥匙、谁生病了、谁工作不顺心，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说你总夸他‘像块暖石，看着普通，却总在最需要的时候透着热乎气’。”
他没说那个人是谁，但羽墨的目光忽然变得很软，像是落了层月光。“是啊，”她轻声说，“我们这儿确实有这么个人。他总说自己记性不好，却记得谁胃不好不能吃辣，谁对花粉过敏，谁加班时习惯喝温咖啡。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大家都知道呢。”
天宇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人看穿了最后一层伪装。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的画纸，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那……那小宇还真没说错。”他结结巴巴地说，“这种朋友，确实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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