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收回流波，将其稳稳纳入储物袋。
他长身而起，目光穿透洞府门口垂落的藤蔓，望向外界。
夜空如洗，一轮皓月高悬，清辉遍洒山林，将百草村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银纱之中。
正是赶路的好时辰。
然而，陈在的脚步却在洞口处顿住了。
夜风拂过他的衣袂，他负手而立，眉宇间少见地浮起一丝踌躇。
利用乌衣的信任与好感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念头让他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仿佛某种无形的绳索捆缚着脚步。
片刻的沉默后，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溢出唇间，带着几分自嘲与决断。
“罢了，小人…便小人吧！”
心念既定，足下轻点，一缕清风自身畔旋起，托着他的身形融入月色之中，朝着长青山疾掠而去。
古柳之下。
乌衣倚坐在一根粗壮的虬枝上，身形比起数年前已抽高了几分，褪去了少女的稚气，更添清丽。
她手中捧着一卷书册，正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得入神。
时而柳眉倒竖，小脸紧绷，口中发出愤愤不平的“哼”声；时而又眉眼弯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会心的笑意，完全沉浸在那方文字构筑的世界里。
“陈在！”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乌衣立刻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轻盈地跃下树枝，几步就冲到陈在面前，将手中的书卷直直递到他眼前，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语气急切又带着打抱不平的娇嗔：
“你快看这里！这个叫法海的老秃驴，简直可恶透顶！
人家白娘子和许仙好好的夫妻，他凭什么横插一杠，硬生生把人拆散？
你可知这秃驴在哪处修行？咱们寻上门去，掀了他的老窝可好？”
她小脸气鼓鼓的，好似书中那拆散眷侣的恶僧就在眼前。
陈在哑然失笑，看着乌衣这副为书中人物义愤填膺的率真模样，心中的愧疚感更深。
他接过那卷《白蛇传》，温声解释道：“乌衣姑娘，书中故事，多为世人杜撰演绎，当不得真。况且你看这结局...”
熟练地翻到书卷末尾，指着几行字。
“法海多行不义，最终也落得个被永镇雷峰塔下，化作‘蟹和尚’的凄凉下场，也算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了。”
“哼！”
乌衣显然对这个“报应”还不甚满意，葱白的手指不依不饶地指着陈在。
“陈在，你方才该不会是…怕了吧？”
陈在无奈摇头，知道她性子执拗，便换了个角度开解。
“姑娘且细看此处！”
他指着书中关于“情劫”、“仙缘”的隐晦描述。
“许仙与白娘子这段情缘，本就是他们命中注定的一场劫难与考验。若无这法海从中作梗，设下重重磨难，他们或许便无法勘破情关，最终修得正果，位列仙班。
我们若贸然插手，岂非是坏了他们夫妻二人的仙缘大道？”
乌衣闻言，狐疑地凑近书卷，仔仔细细将那几段文字又读了一遍。
她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扇般的阴影，神情专注。
半晌，她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唔...这么说来，这老和尚倒成了他们成仙的‘贵人’了？不过...还是很讨厌！”
乌衣将书卷收回，小心地抱在怀里，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随即，她抬眼看向陈在，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貌似随意道:
“说起来，你最近来我这长青山头的次数，可是越来越稀少了啊。”
陈在神色微凝，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修为已至炼气八重关口，距离那炼气圆满之境，亦非遥不可及...”
他并未明言“云天河”三字，只是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深邃的夜空。
乌衣脸上的轻松之色顿时敛去，她自然明白陈在所指——云天河筑基之秘！
她那惊才绝艳的兄长，便是因此陨落，成了其道途的踏脚石。
一丝沉重与感同身受的遗憾掠过她清澈的眼底。
轻轻叹了口气，小脸多了几分郑重，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明白了。说罢，这次夤夜前来，又想我帮你做些什么？”
她语气直接，显然早已习惯陈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风格。
陈在不再迂回，果断地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样早已准备好的物件。
他早已想好的计划的核心要点，以及需要乌衣所帮之忙，清晰而简洁地娓娓道来。
陈在最后总结道，目光灼灼地看着乌衣。
“如此...并稍作声势，先将水搅浑即可。”
乌衣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落胸前的发梢。
待陈在说完，她并未立刻答应，只是歪着头，仿佛在评估这计划的可行性与代价。
突然，她随手一挥，一道柔和的灵光闪过。
一部通体泛着温润古意、以灵玉丝线串联的青色竹简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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