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渭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闪电般缩回身子,将自己紧紧贴在巷口一处堆放杂物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只眼睛。
只见一队大约七八人的州府衙役,正粗暴地推开街上的行人,神色紧张而凶狠,一路朝着白鹭书院的方向狂奔而去。为首的那个班头,一边跑一边还在厉声吩咐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真切,但那方向绝不会错!
他们不是去西城门的!是去书院的!
荀渭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得像是在擂鼓。这只是第一波!等到他们确认了现场,下一步必然是封锁城门,全城搜索!
他不能再走主干道了!必须找更偏僻的小路!
他猛地转身,重新钻回那条堆满杂物的窄巷,朝着与西城门相反的方向,更深处的民居区域跑去。青州城的格局在他脑海中飞速勾勒,前世那些为了省下几文钱车马费而徒步穿梭于大街小巷的记忆,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窄巷里穿梭,污水横流,两侧是高耸的、遮挡了大部分阳光的旧墙。孩子的哭闹声、夫妻的争吵声、老人咳嗽声从两旁低矮的房屋里隐约传出。这里的气息更加浑浊,却也更加隐蔽。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汗水早已浸透了内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额角的伤口在奔跑中再次裂开,一丝鲜血混着汗水流下,模糊了他的左眼视线。
他靠在一处斑驳的墙角,剧烈地喘息着,心脏跳得像是要炸开。必须歇一下,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他侧耳倾听,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更大的骚动和更密集的锣声。
是在召集人手?还是在宣告城戒严?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旁边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端着木盆出来泼水的粗壮妇人看到他,吓了一跳,随即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荀渭身上那件白鹭书院的院服,在这贫民聚居的陋巷里,显得格外扎眼。而他苍白的脸色、急促的喘息、额角的血迹,更是怎么看怎么可疑。
“你…”那妇人皱起眉,刚要开口询问。
荀渭心中警铃大作,根本不敢让她把话说完,猛地转身,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再次发力狂奔起来,瞬间消失在前方另一个巷口拐角,只留下那妇人端着空盆,一脸愕然地站在原地。
“真是个怪人…”妇人嘟囔了一句,摇摇头回了屋。
不能停!绝对不能在任何地方停留!他现在就是惊弓之鸟,任何一丝关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他在巷弄里绝望地奔跑着,像一只被困在琉璃瓶里的无头苍蝇,明明出口就在某个方向,却被透明的壁垒一次次弹回。体力在飞速流逝,绝望的情绪如同藤蔓,开始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
这样下去不行!他根本不可能在体力耗尽前,靠双腿摸到西城门!更何况,城门此刻恐怕已经…
需要一个藏身之处!一个能让他暂时喘息、捱到天黑的地方!夜晚,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可是,能去哪里?客栈?绝对不行,需要路引登记。破庙?城内的破庙怕是第一时间就会被差役翻个底朝天。认识的人?在这青州城内,他一个寒门学子,哪里有什么可以托付性命、敢于窝藏杀官差重犯的“熟人”?
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前方巷子尽头,隐约传来一阵低沉的、有规律的敲击声,以及淡淡的、熟悉的松木香气。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那是…棺材铺?
对了!前世似乎听人提起过,西城贫民区深处,有一个老哑巴开的棺材铺子,地方偏僻,几乎无人问津,老哑巴性情孤僻,从不与人来往…
一个疯狂的、铤而走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骤然照亮了他几乎被绝望填满的脑海。
那里!或许可以!
他咬了咬牙,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适,循着那敲击声和松木气味,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巷子尽头,果然有一间低矮的、毫不起眼的铺面,门脸歪斜,连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只在门口随意地放着几口刨得半成品的薄皮松木棺材。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背影佝偻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专注地用刨子推着一块木板,木屑纷飞。
铺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木材和油漆气味。
荀渭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朝着那佝偻的背影,低声开口:
“老丈…叨扰了。”
那刨木声戛然而止。
佝偻的背影顿住了,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孔映入眼帘。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浑浊、呆滞,却似乎又隐藏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漠。他的目光落在荀渭身上那件显眼的院服上,又扫过他额角的血迹和狼狈的神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荀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这无异于一场赌博。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想买一口‘急用’的棺材…能立刻‘躺进去’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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