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的门被女官无声地推开，温暖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草药茶香与旧书卷气息扑面而来，与外廊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壁炉内的松木燃烧正旺，发出持续而柔和的噼啪声，是整个房间唯一显着的声源。
露尔娜步入厅内，灿金色的眼眸习惯性地快速扫过环境——陈设典雅而静谧，窗外暮色深沉。她的目光随即落在壁炉旁那位背对着她、正凝望着火焰的身影上。
那人身着素白镶有繁复金边纹路的圣袍，袍服的材质与做工远超寻常神职人员，流泻而下的黑色长发在炉火映照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仅仅是静立的背影，便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淀着岁月与威仪的静谧气息，与露尔娜见过的所有人的气质都截然不同。
或许...只有艾尼娅王女殿下才能够在气质上与这人平起平坐吧。
女官在露尔娜身侧微微躬身，轻声通报：“大人，露尔娜·埃布尔小姐到了。”
那身影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炉火的光芒勾勒出她完美无瑕的侧脸轮廓，随即照亮了她的正容。
肌肤白皙近乎透明，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深邃、宁静，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的目光落在露尔娜身上，带着一种温和的审视，唇边含着一丝极淡的、悲悯而圣洁的微笑。
露尔娜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她认出了这张脸——或者说，这张脸早已超越了“认识”的范畴，它是印在圣典扉页、悬挂在各大圣堂穹顶之下、被无数信徒日夜瞻仰的容颜。
天圣教的圣女——莉莉丝·克莱尔。
那位理应常驻圣皇都枢机院，地位超然，几乎从不在世俗公开露面的、至高信仰的象征。即便尊贵如埃布尔家族，也仅仅能够让露尔娜在六岁接受最初的洗礼时面见这位大人。
——尽管，那个时候的莉莉丝圣女也仅仅只有六岁。
震惊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露尔娜的脊背。她灿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所有的思绪在极短的时间内凝滞了一刹。
圣女？莉莉丝大人？她怎么会在这里？在阿尔图罗学院？还如此突然地…召见自己？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她埃布尔家嫡女的教养与刻入骨子里的礼仪让她迅速压下了这一切外露的情绪。
她的惊讶只存在于眼底最深处的一抹涟漪，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露尔娜几乎是本能地、极其标准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屈膝礼，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清冷，却比平时更多了一份恰到好处的恭谨：
“露尔娜·埃布尔，谒见圣女大人。不知是您召见，万分荣幸。”
她的措辞完美，姿态无可指摘，但微微加快的心跳和脑海中飞速旋转的疑问，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太不寻常了。圣女亲临学院，绝非寻常的访问交流，更加不同寻常的是，出访本应昭告天下的圣女大人，此刻为何隐瞒行踪来到了阿尔图罗学院？
...
邪神...只有这个可能性了，对方...或许是为了赛莲而来。
当这个认知出现的那一刻，露尔娜轻轻抿了抿嘴，带着一丝苦涩——她根本无法想象该如何阻拦这位在世的圣人。
见状，莉莉丝赤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似乎对露尔娜瞬间的震惊与迅速恢复的仪态都十分清楚。
她并未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向前轻移了一步，微微抬手示意。
“请起，露尔娜小姐。”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在此处，不必如此多礼。请坐。”
她率先在炉火旁的软椅上坐下，姿态优雅自然，示意露尔娜坐在另一侧。
露尔娜依言坐下，脊背依旧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谨慎而克制地落在圣女身上。
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
圣女的态度十分平和，还带着一种主动的亲近感，虽然这确实符合她记忆中关于这位圣女的传闻，但当她成为亲历者的时候，这种被比自身高位的存在亲切对待的紧张感的确不容小觑。
女官悄无声息地奉上两杯温热的花草茶，然后躬身退下，带上了偏厅的门，将空间彻底留给了她们两人。
炉火噼啪作响，茶香袅袅。
莉莉丝端起茶杯，并未立刻饮用，赤红的眼眸望向露尔娜，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
“突然请你过来，想必让你十分意外。”她轻声开口，直接点破了露尔娜心中的困惑，“甚至…有些不安？”
露尔娜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否认，而是选择了一种得体的坦诚：“确实未曾料到能在此处谒见圣女大人。您的到来，对阿尔图罗而言，是殊胜的荣光。只是…不知您召见我，是为何事？”
莉莉丝微微一笑，那笑容圣洁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人间烟气的温度：“我的到来，并非为了寻常的访问或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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