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李红星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到了最角落的一间排练室。
这间排练室很安静。 甚至有点太安静了。 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三十岁出头的男演员，叫周云。他在圈子里是个小透明，长得不算顶帅，属于扔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但演过很多变态杀手、哑巴之类的边缘角色。 另一个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女生，叫林小雅，一脸稚嫩，紧张得手都在抖。
他们抽到的关键词是：【审讯与沉默】。 剧本是经典谍战片《风声》的变体片段——一个残酷的特务处长，审讯一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定的女地下党。
李红星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他没有进去打扰，因为他发现，这个叫周云的男人，有点意思。
周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着对台词。他正在布置场地。 排练室空荡荡的，只有两把椅子。 周云把其中一把椅子放在正中间，然后自己搬着另一把椅子，围着那把椅子慢慢地转圈。
他的脚步很轻，很慢。每走一步，他的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都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死死地盯着那把空椅子，仿佛上面坐着一个需要被他剖开灵魂的人。
那个叫林小雅的女生被吓到了，缩在墙角不敢出声。 周云转了大概十圈，突然停下，看向林小雅，声音低沉而沙哑：“坐上去。” 林小雅颤颤巍巍地坐了上去。
周云走到她面前，没有怒吼，没有恐吓，而是极其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衣领，然后轻声说了一句：“指甲油挺好看的，可惜了。”
就这一句话，李红星的眼睛亮了。 他在门外，嘴角勾起了一抹真正感兴趣的笑容。 这个周云，是个懂戏的。 他没有用剧本里那些程式化的拷问台词，而是先建立了一种猫抓老鼠的心理场域。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录制正式开始。
前面的几组表演，正如李红星预料的那样，灾难频发。 有的因为忘词在台上尴尬地互相对视；有的为了抢戏，两个人都大喊大叫，把一场感情戏演成了菜市场吵架。
李红星的点评依然犀利，甚至可以说是毒舌。
“你们是在演戏，还是在比谁嗓门大？”
“停。我不需要看到你的眼泪，我需要看到你的痛苦。你现在的眼泪就像是自来水，廉价。” 现场的气氛一度压抑到了极点，所有演员都觉得今天是个处刑日。
直到第十组。 大屏幕显示：周云 VS 林小雅。 剧目：《暗室》。
灯光暗了下来。 舞台上只留了一束顶光，打在那把孤零零的椅子上。 林小雅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她此时的状态已经比排练时好了很多，显然是被周云带入戏了，那种恐惧是真实的。
周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块白手帕，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手。
他没有看林小雅，而是走到桌边，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似乎嫌水烫，又放下了。 这全是细节。
“Action。”
周云走到林小雅身后。 观众们屏住了呼吸。按照套路，这时候该拍桌子、吼叫、甚至动刑了。 但周云没有。 他俯下身，凑到林小雅耳边，像是个老朋友一样，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问道：“饿了吗？”
林小雅浑身一颤，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前方，不说话。
周云笑了。 那种笑，不阴森，反而很阳光，但这种阳光出现在这种场合，比阴森更可怕。
“我刚吃了一碗馄饨，虾仁馅的。”周云绕到她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平视，“我知道你不怕死。死多容易啊，眼睛一闭，就是个烈士。” 他伸出手，轻轻帮林小雅把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哪怕只是这么一个温柔的动作，林小雅却像被毒蛇碰到一样，猛地偏过头。
“但你的妹妹，才七岁吧？” 周云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这句话。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原本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冷漠和残忍，就像是手术刀划过皮肤。
林小雅猛地转头看向他，眼里的防线瞬间崩塌：“你……你是个畜生！”
“嘘——”周云竖起手指在嘴边，“文明点。我们是在谈心。”
接下来的五分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周云没有动这女孩一根手指头。他只是用语言、用眼神、用那种忽远忽近的压迫感，一点点剥离对方的尊严和希望。
他的节奏控制得太好了。快的时候如暴风骤雨，慢的时候如钝刀割肉。 而林小雅在他的带动下，竟然也超水平发挥，演出了那种从坚定到崩溃，再到绝望中重燃怒火的层次感。
“卡！” 表演结束。 全场静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了今天录制以来最热烈、最真诚的掌声。 连尔冬升都忍不住鼓掌：“好！这才是演戏！这就叫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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