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都灵的政治家在议会厅里唇枪舌剑,外交官们在欧洲宫廷间纵横捭阖时,在意大利广袤而崎岖的土地上,另一场决定王国未来的战役正以最原始、最艰苦的方式进行着——铁路建设。这是“五年计划”钢铁动脉的铸造,也是国家意志与自然地理、社会顽疾的残酷角力。
亚历山德罗站在伦巴第平原新铺就的铁轨旁。深秋的原野一片金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枕木防腐油的气息。巨大的蒸汽打桩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一根根沉重的橡木深深砸入地基。铺设铁轨的工人们喊着号子,黝黑的肌肉在阳光下贲张,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一截截闪亮的钢轨在号子声中被迅速固定,延伸向远方。这里,米兰通往威尼斯的线路,进展相对顺利。平坦的地势、相对成熟的劳工组织(北方工业区有经验)、以及还算稳定的治安环境,让工程得以快速推进。
“北方,是王国的引擎。”陪同视察的公共工程大臣卢多维科·贝洛蒂感慨道,“按此速度,明年米兰到威尼斯的客运就能开通了。”
亚历山德罗点点头,但眼中没有多少轻松。他手中紧握着一份来自南方的最新报告,字里行间透出的沉重,与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形成刺眼对比。报告来自南方铁路建设的核心攻坚段——那不勒斯通往巴里的线路。
“首相阁下,南线告急。”报告的开篇就充满了焦灼:“地质噩梦:阿普利亚山区石灰岩地质复杂,溶洞、断层频现。上周福贾段隧道挖掘遭遇大型溶洞塌方,造成十七名工人被埋(仅救出五人),工程被迫停滞,需重新勘测设计路线。
劳工地狱:本地劳力因匪患威胁、对‘北方佬’工程的不信任感,招募极其困难。从北方调集的工人水土不服,疟疾、伤寒在简陋工棚内肆虐,病倒者已逾百人,医疗物资奇缺。死亡和疾病像瘟疫一样蔓延。
人为荆棘:沿途部分顽固地主(尤其受土匪威胁或本身就与土匪有勾结者)以‘破坏风水’、‘侵占祖产’为名,煽动佃农阻挠施工。三天前,一队测量员在塔兰托附近遭蒙面暴徒袭击,设备被毁,两人重伤。土匪更是放出话来,谁敢给铁路干活,就砍掉谁的手。
工程进度:已严重滞后原计划三个月以上,资金消耗远超预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亚历山德罗心上。南线铁路,是打通南北经济血脉的关键,是解决南方贫困、将国家真正连为一体的希望所在,绝不能被扼杀在摇篮里。
“准备下,我们去南方”亚历山德罗的命令斩钉截铁。几天后,亚历山德罗乘船抵达了混乱而充满活力的那不勒斯,随即换乘马车,在军队护卫下直奔阿普利亚山区的铁路建设前线。眼前的景象,远比报告中的文字更触目惊心。
在福贾段塌方的隧道口,巨大的乱石堆堵死了前路,空气中弥漫着石灰粉尘和未散尽的死亡气息。幸存的工人们眼神麻木,裹着肮脏的绷带,在监工的呵斥下清理着碎石。简陋的工棚区,污水横流,蚊蝇肆虐。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人满为患,充斥着痛苦的呻吟和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几个面色蜡黄的工人躺在草席上,发着高烧,瑟瑟发抖,显然已是疟疾晚期。一个穿着沾满血污围裙、疲惫不堪的军医看到亚历山德罗,几乎要哭出来:“首相…磺胺粉快没了…每天都有死人…”
更令人愤怒的是,在塔兰托附近的一个预定工地,亚历山德罗亲眼目睹了当地一群手持棍棒、镰刀的农民,在一个穿着体面、眼神狡黠的地主煽动下,围堵着工程指挥部,高喊着“铁路滚出去!”“还我土地!”的口号。负责此段的工程师一脸无奈和恐惧:“他们根本不听解释…说我们挖断了他们的龙脉…”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亚历山德罗的顶门。他推开护卫,大步走到那群人面前。首相的威严和身后全副武装的近卫军,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如同冰锥,首先刺向那个煽风点火的地主:“先生,报上你的名字和土地证明。王国政府依法征用土地修建铁路,有明确的补偿标准。煽动民众暴力抗法,阻挠国家工程,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那地主被亚历山德罗的气势所慑,脸色发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亚历山德罗不再理他,转向那些被煽动的农民,声音洪亮而清晰:“乡亲们,看看你们脚下的土地,看看你们破败的房屋,看看你们面黄肌瘦的孩子。贫穷和饥饿,是你们祖祖辈辈的噩梦。土匪横行,是你们挥之不去的恐惧。”
“这条铁路,不是来抢你们土地的魔鬼,它是王国给你们带来的希望。它修通了,你们种出的粮食、养出的牛羊,就能卖到北方,卖到更远的地方,换回实实在在的钱。外地的粮食、布匹、药品,也能便宜地运进来。工厂会沿着铁路建起来,你们的孩子,不用再背井离乡,在家门口就能找到活计,挣到工钱。军队能沿着铁路快速到来,把那些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土匪,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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