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三。】
AI“寂灭”用它那深沉的合成音，缓缓吐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条。
【甲方将赠予乙方一份‘见面礼’，该礼物已自动装载。】
话音落下，驾驶舱内陷入了比绝对虚空还要诡异的沉寂。
装载？
自动装载？
连个拒绝选项都没有的强制捆绑销售？
洛清浅感觉自己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断裂的声响。
她前世被无数个流氓软件和全家桶支配的恐惧，在这一刻，跨越了时空，与今生的疲惫合二为一。
“拒绝。”
凌星渊的声音冰冷得足以冻结时空，他所在的凹槽内，空间法则已经开始扭曲，形成了肉眼可见的裂纹。
“我不同意。”
他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那份悬浮在主屏幕上的电子文档，没有丝毫变化。
“指挥官阁下，看来你的新‘合作伙伴’，是个急性子。”
北宫玄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沙哑，他似乎对这种强制性的条款，感到了一种变态的欣赏。
“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
洛清浅没有理会他们。
她缓缓地，从那张宽大的指挥官座椅上，撑着扶手，坐直了身体。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
但她的眼神，却变了。
那双流光溢彩的极光色瞳孔里，疲惫和抓狂正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熟悉的，属于资深项目经理在面对甲方提出“logo要大，但也要小”这种离谱需求时的，专业性的麻木与冷静。
她累了，她想下班。
但下班之前，必须把这份足以让她后半辈子都不得安宁的卖身契，改得明明白白。
“AI。”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力。
【我在，指挥官阁下。】
“新建一个文档。”
洛清浅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标题，《关于“斯提克斯”号与“虚空之心”长期战略合作补充协议》。”
“版本号，1.0，由乙方主导修订。”
凌星渊凝聚的空间之力，停滞了。
北宫玄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两人同时看向那个坐在椅子上，身形单薄。
却仿佛瞬间化身为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顶级律师的女人。
她这是要……跟宇宙奇点，改合同？
【文档已建立。】
AI忠实地执行了指令。
主屏幕上，一份崭新的，空白的文档，取代了之前那份霸王条款。
“很好。”
洛清浅点点头，开始了她的表演。
“第一条，总则。”
“鉴于原《合作框架协议》存在多处定义模糊、权责不清、严重损害乙方核心利益的问题，现由乙方出具本补充协议。”
“本协议效力，高于原协议及一切口头、书面承诺。”
她说完，顿了顿，透过精神链接，向那颗还在啃着机械臂的“虚空之心”，传递过去一个清晰的念头。
【同意，还是不同意？不同意，我现在就让凌星渊把这艘船炸了，我们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
这是一种纯粹的，属于社畜被逼到绝境时的商业逻辑——掀桌子。
搏动的心脏，停顿了零点零一秒。
一股信息流传来。
翻译过来，只有一个字。
【可。】
洛清浅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很好，对方虽然不讲道理，但至少，还遵循着最底层的逻辑。
“第二条，关于‘能量供给’。”
她继续口述，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乙方承诺，在不影响自身生命安全、精神健康及每日最低八小时睡眠时间的前提下，为甲方提供‘能量’。”
“能量品质与数量，由乙方根据自身状态，全权决定。甲方不得催促，不得干涉，不得以任何形式表示不满。”
“尤其是‘情感能量’的收集，必须遵循乙方制定的《星际文明观察非介入式准则》，严禁为了‘看乐子’，主动挑起任何事端。”
她每说一条，凌星渊的表情就舒缓一分，而北宫玄的表情，就古怪一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见证一场星际谈判。
而是在旁听一堂，教人如何合法、合规地“摸鱼”的公开课。
【可。】
“虚空之心”的回应，依旧简洁。
“第三条，关于乙方的权益与豁免。”
洛清浅的语调，开始带上了一丝属于乙方的“得寸进尺”。
“甲方提供的‘规则调用权’，应以插件形式，内置于乙方精神海。操作界面需简洁明了，最好是一键式，且附带‘操作失误一键撤销’功能。”
“甲方提供的‘因果屏蔽’服务，应扩展至乙方指定的，不超过三人的‘团队成员’。名单由乙方随时更新，无需向甲方报备。”
她说到这里，凌星渊和北宫玄的呼吸，都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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