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又一个嫌疑冒头了!”张猛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出咯咯轻响,“这姓孙的放话要让周福的铺子开不成,结果没几天,铺子就烧了个精光,人也死了!这嫌疑,听起来比那江南佬苏万石还要直接!邻里积怨,日久生恨,怒极杀人,再放火掩盖,这简直合情合理!”
他再次将灼灼的目光投向林小乙,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条线索,总该立刻去查办了吧?
林小乙依旧没有立刻表态,他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州府衙门内那些捧着文书、行色匆匆的胥吏身影,沉吟着缓缓道:“孙乾有杀人动机,亦有明确的威胁言论,此乃事实。但张大哥,我们再换位思量。若你是孙乾,一个坐地户,与邻居有长期的地界纠纷,矛盾虽深,却并非不共戴天。你会选择杀人放火这等极易引火烧身、一旦事发自己便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且目标过于明显的极端方式吗?纵然他侥幸成功,官府查案,左邻右舍间,他孙乾必然是第一个被盘问、被搜查的。此等风险,与那半尺墙基的收益相比,是否太过悬殊?此乃疑点二。”
张猛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林小乙的分析句句在理,如同冷水浇头,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他烦躁地用力挠了挠剃得发青的头皮,瓮声瓮气地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按你这说法,两个都像是,又两个都不像!那你说,现在咋办?总不能干坐在这里,等着凶手自己上门投案吧!”
林小乙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坚定地扫过两人:“查,自然要查。而且要快查,细查。苏万石要查,孙乾也要查。但要讲究方法策略,避免打草惊蛇,亦不能冤枉无辜。”他看向张猛,“张大哥,你带上两位信得过的兄弟,分头行动,去‘请’苏万石和孙乾前来衙门问话。注意,是‘请’,非‘拘’。态度要公事公办,但不必过于严厉。分开询问,只需重点询问他们火灾当晚的具体行踪,有无旁人佐证,以及与周福纠纷的详细经过和细节,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态、言语逻辑,有无前后矛盾、神色慌张之处即可。目前阶段,我们重在收集信息,印证判断,而非锁定真凶。”
他特意再次强调了“请”字,意在避免因粗暴执法而激起对方的强烈对抗,反而掩盖了真实反应。
“文兄,”林小乙又转向文渊,“劳你继续深挖这三条线。第一,设法核实苏万石与周福那笔交易的具体细节,所谓‘以次充好’究竟程度如何,货样是否还有留存?那三百两银子的损失,对苏万石而言是否到了伤筋动骨、足以铤而走险的地步?第二,彻底查清孙乾与周福地界纠纷的来龙去脉,看看除了明面上的半尺围墙,是否还涉及排水、采光或者其他我们尚未知晓的潜在利益冲突。第三,”林小乙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洞悉关键的凝重,“别忘了柳姑娘在周福指甲缝里发现的那种特殊矿物粉末。这条线或许更为隐蔽,也更重要。你需利用你的人脉与学识,暗中查访云州城内,有哪些特定行当、哪些工匠铺户会常用到此类的青灰色、带金属光泽的矿物粉尘。无论是石匠、玉匠、碑刻匠,还是陶瓷工、打磨匠,甚至是某些特殊的药铺,都要留意。”
张猛虽然性子急躁,却并非不明事理、不听号令的莽夫。他见林小乙安排得条理清晰、思虑周全,将自己刚才提出的质疑都考虑了进去,便将心头那股躁动的火气强行压了下去,重重点头,抱拳道:“成!俺听你的!这就带人去‘请’那两位爷过来喝茶问话!”说完,不再耽搁,转身大步流星而去,脚步声在走廊里咚咚作响。
文渊也郑重点头,扶了扶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明白了,林兄。我这就将这些线索再梳理一遍,厘清更细致的脉络,并立刻着手查访那矿物粉末之事。一有消息,即刻回报。”
签押房内重归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嘈杂与房间内旧木和纸张散发出的混合气味。林小乙独自立于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与关系的社会网络记录上。苏万石?孙乾?两条浮在水面、搅动着明显涟漪的鱼,看似醒目,线索清晰。
但他脑海中,却更清晰地反复浮现出那通风窗上精巧隐蔽的活动隔板,那截近乎透明、坚韧异常的特制细丝,以及柳青验出的、来自某个未知工匠世界的独特矿物粉末。这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细节,冰冷、诡异,带着一种精心策划的冷静,它们才是潜藏在这浑水之下,那真正致命、可能指向最终真相的暗流。
仇杀?财杀?或许,都只是幕后那只黑手精心抛出,用以迷惑视线、干扰判断的烟幕。他需要更多扎实的、环环相扣的证据,来编织一条无可辩驳的锁链,将真凶牢牢缚住,而非仅仅依靠看似合理的推测与直觉。这份源于穿越者灵魂深处的谨慎与对逻辑实证的坚持,是他在这个时代,面对重重迷雾时,最为宝贵和依赖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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