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局家属院周志强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指尖夹着的“红塔山”已经燃到了过滤嘴,烫得他指尖发麻,才猛地回神。烟灰簌簌落在深蓝色西裤的裤腿上,留下点点焦痕,他却浑然不觉——茶几上并排放着两部手机,屏幕都亮着,左边常用机停留在和陈卫国的通话记录界面,通话时长1分47秒;右边那部没有标识的黑色秘密手机,刚弹出一条匿名短信,只有冰冷的八个字:“斌盛已查,建国落网”。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家属院的柏油路上还没有行人,只有清洁工老张推着扫地车走过,“沙沙”的扫地声顺着窗户缝飘进来,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周志强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楼下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帕萨特”还停在香樟树下,车牌号粤R·00002,是陈卫国的专属座驾,昨晚十点就停在这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死死盯着他的家门。
他太清楚陈卫国的心思了。从昨晚陈卫国把他叫到县委办公室,说“周建国被检察院的人找到了”,他就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八年前,他还是交通局工程科的普通科员,是陈卫国一手把他提拔起来,从科长到副局长,再到局长;六年前,他女儿去英国读预科,每年十几万的学费是陈卫国“借”的;四年前,他老婆在广州天河区买的那套学区房,是陈卫国托关系拿到的内部价——这些年,他像陈卫国的影子,跟着他捞好处,替他办那些“不能上台面”的事,包括2009年找周建国注册昌盛商贸,把19万修路款转到陈斌的账户。
可现在,陈卫国要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了。
就在这时,常用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陈书记”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周志强心脏一阵紧缩。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三秒,才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陈书记……”
“志强,情况你都清楚了吧?”陈卫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带着惯有的威严,却掩不住一丝慌乱,像被风吹得发颤的烛火,“周建国昨晚在珠海被抓了,陈斌今早也被检察院的人从公司带走了,现在整个案子就差最后一环,只有你能帮我。”
周志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机外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陈书记,我……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陈卫国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下达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现在就去市检察院自首,就说2009年那个乡村道路项目是你一个人策划的,是你瞒着我虚报工程量、找周建国套取资金,所有责任都你一个人担。”
“一个人?”周志强的声音陡然提高,连呼吸都变得急促,“陈书记,当年明明是你在办公室跟我说‘这个项目可以灵活处理’,是你让我联系周建国注册公司,也是你让我把钱转到陈斌账户的!现在出了事,让我一个人扛?”
“事到如今,你还跟我算这些?”陈卫国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像寒冬里的冰碴子,“周志强,你别忘了,你女儿在英国的学费是谁给你续的?你老婆手里那套天河的房子是谁帮你拿的?要是你不扛下来,不仅你自己要坐牢,你女儿在国外的学业会受影响,你老婆手里的房子也会被查封——你想让你全家都跟着你倒霉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周志强的软肋上。他女儿周萌去年刚考上英国的大学,要是自己出事,女儿的学费就没了着落;老婆手里的那套房子,是他们全家唯一的念想,要是被查封,老婆孩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些年,他捞的那些钱大多给女儿交了学费,手里根本没剩下多少——他早就被陈卫国绑在了一条船上,根本没有退路。
“我……我考虑一下。”周志强挂了电话,无力地靠在墙上,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砸在地板上,屏幕裂了一道缝,像他此刻的人生,支离破碎。
他走到卧室,打开衣柜最里面的夹层,从一个旧鞋盒里拿出一个棕色的药瓶——里面装着“地西泮”,是去年他因为失眠去县医院开的,一瓶30片,他之前只吃过3片。他拧开瓶盖,倒出满满一把白色药片,没有喝水,直接塞进嘴里。药片在舌尖融化,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滑,刺激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恶心,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笔,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下几行歪歪扭扭的字:“2009年交通项目贪腐一事,皆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甘愿伏法。”写完后,他签下自己的名字,把便签纸和空药瓶放在一起,然后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意识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女儿周萌穿着学士服向他走来,笑着喊“爸爸”;看到老婆端着一碗热汤,说“吃饭了”。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党和人民,对不起交通局局长的职责,更对不起老婆孩子——可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保住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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