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岚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有只鼓在胸腔里不停敲打。他在阳山处处受制,根源就在于没有上层支撑——陈卫国在阳山经营八年,不仅把交通、公安、财政等要害部门都换成了自己人,连市里都有人脉。上次开全市乡村振兴推进会,陈卫国跟分管农业的副市长谈笑风生,会后还单独汇报了半小时,而他这个县长,连跟副市长搭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像个被捆住手脚的“外来户”,空有县长头衔,却连调取一份档案都要看周志强的脸色,连查个皮包公司都要被王建军以“没线索”搪塞。
如果能搭上林建明书记这条线,或许就能撕开陈卫国布下的权力网。至少,他能有个机会,把阳山交通项目里的猫腻、顺通公司的问题,当面跟真正能管事儿的人说清楚,而不是被困在阳山这个小圈子里,跟陈卫国的人耗着。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又有些犹豫。他从参加工作起,就一直靠自己的能力往上走——在农业部综合科时,靠写得一手好政策、做得出扎实调研,从科员提到副科;这次能来阳山当县长,也是因为省厅领导看重他的专业能力。他向来不喜欢走“人情关系”,总觉得靠实绩说话才硬气,靠“熟人介绍”办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是欠了人情。
苏晴见他半天没说话,还以为他在顾虑“走后门”,连忙补充道:“你别多想呀,林伯伯真不是那种讲私情的人。我爸跟我说过,有一次他想托林伯伯给我表哥安排个事业单位的工作,都被林伯伯当面拒绝了,说‘要想进体制,就自己考,靠关系进来的人,干不好也走不远’。林伯伯最看重的是干实事的干部,你要是真为阳山老百姓做事,把项目里的问题跟他说清楚,带着证据去汇报,他肯定会管的。这不是走后门,就是正常的工作汇报,只不过多了层熟人介绍,能让他更愿意听你把话说完,不用像跟陌生人汇报那样,还得先花时间建立信任。”
李泽岚握着手机,目光落在桌角那张刘建国手写的便签上——“青莲镇移民路,C25冒充C30,偷工减料,农户反映下雨天路面积水严重”,字迹潦草却透着压抑的愤怒。他想起赵天成跟他说过,刘建国当年就是因为想查这个项目,被陈卫国以“工作失误”为由,调到市人大做了闲职;想起七拱镇的农户跟他抱怨,顺通公司修的桑蚕运输路太窄,农用车错车都难,还总掉水泥块;想起自己空有一腔干事的热情,却连最基础的调查权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犹豫渐渐散了。他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是为了那些被劣质公路坑了的农户,是为了查清刘建国留下的疑点,是为了不让陈卫国的利益网继续吸阳山的血,是为了让桑蚕试点能顺利推进,让农户能多赚点钱。如果“走熟人介绍”能让他有机会把真相说出去,能打破现在的僵局,那这点“顾虑”又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语气里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等我把手里的线索捋清楚,整理好证据,就找机会去清远见林书记。谢谢你,晴晴,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苏晴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带着卸下重担的轻松,“你要是决定去了,提前跟我说,我让我爸先给林伯伯打个电话,跟他提一句你的情况,说你是想反映基层项目的真实问题,不是为了个人恩怨。免得你突然上门,他还以为是哪个干部想走关系,直接给你挡在门外就不好了。对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别为了工作熬坏了,我和宝宝都等着你回来呢,等你回来给宝宝讲故事。”
“宝宝”两个字,像一束暖光,瞬间照进李泽岚心里。他眼眶微微发热,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好,我一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早点回去陪你和宝宝。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就跟妈说,别委屈自己,听见没?”
“听见啦,你快忙吧,不耽误你工作了。”苏晴又叮嘱了几句“别熬夜”“按时吃饭”,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李泽岚还握着手机站在窗边,指尖能感受到屏幕残留的温度。之前压在心头的沉重和压抑,好像被苏晴带来的消息冲散了不少,连窗外的风,都似乎没那么冷了。他走回办公桌前,把赵天成给的牛皮纸袋彻底打开,将顺通公司承接的项目清单、资金流向表、刘建国的手写疑点记录,还有被周志强驳回的档案申请、王建军拒绝协查的回复单,一一摊在桌上,铺了满满一桌子。
他需要一份足够扎实、足够有说服力的材料。不能只说“项目有问题”,要把每个问题都落到实处——哪个项目、哪个时间、花了多少钱、实际修得怎么样、有多少农户受影响,甚至要找到具体的农户姓名和联系方式,让林书记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在“告状”,不是在发泄情绪,而是在反映实实在在的民生问题,是在履行一个县长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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