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江城景观湖的水面，倒映着远方都市破碎的霓虹。
晚风带着水汽，有些凉。
林渊站在湖边的老柳树下，看着那个朝他缓缓走来的身影。
苏清月。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风衣，头发剪得更短了，露出清瘦的脖颈。
那张曾经总是挂着清冷与倔强的脸，此刻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憔??，也多了一份洗尽铅华的沉静。
她瘦了。
这是林渊的第一反应。
“你来了。”苏清月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有些干涩。
“嗯。”林渊应了一声。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又带着点陌生的尴尬。
最后还是苏清月先动了。
她转身，沿着湖边的小径慢慢走着。
林渊沉默的跟在她身侧。
“我听说了，特级督察。”她目视前方，声音很轻。
“很威风。”
“只是一个职位。”林渊的回答也很简短。
“李浩和陈宇……他们应该很高兴。”
“嗯，他们是我的兄弟。”
“……”
又是沉默。
两人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像是两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彼此的边界。
谁都没有提过去。
谁也都没有提未来。
那段在停尸房相伴的日子，那份在黑暗中滋生出的暧D昧，那场不欢而散的别离，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走着走着，苏清月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在夜色中，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渊。
路灯的光，在她眼底投下两点细碎的光斑。
“对不起。”
她说。
这三个字，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林渊的心脏，被这三个字轻轻撞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苏清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没有想过，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真的，我从没想过。”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再是叙述，而是倾诉。
“当初离开江城的时候，我确实犹豫了。”
“我家里的情况，很复杂，我母亲的病……需要很多钱，需要很多我当时根本拿不出来的资源。”
“他们给我安排了去京华的路，告诉我，那是我唯一的选择。”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压在一个年轻女孩身上，无比沉重的事实。
林渊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他知道苏清家的事。
他甚至知道，她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京华李家的李文博，当初给她开出的条件，就是负担她母亲所有的医疗费用。
“后来，我去了京华。”
“我拒绝了李家的安排，没有去他们安排的部门，自己找了个闲职。”
“我每天都在打听你的消息，但什么都听不到。”
“直到有一天，我从一个调去训练营的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个名字。”
“林渊。”
苏清月的眼眶，慢慢红了。
“他们说，训练营里出了个疯子。”
“说那个疯子，每天都在挑战极限，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他们说他不要命，说他迟早会死在训练里。”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
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怕你真的死了。”
“我每天都给你发信息，你从来不回。”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
“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只能用力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副故作坚强的样子，让她的形象在林渊眼中，变得无比真实。
真实得，令人心疼。
他想起在训练营里，那些数不清的，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天气冷了，记得多穿衣服。”
“听说你又受伤了，一定要好好处理伤口。”
“不要太拼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是她。
林渊沉默了很久。
周围的风，仿佛都停了。
只有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温柔而又固执。
他看着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紧张而攥紧的衣角。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剖开了所有温情的伪装，直抵最核心，也最残酷的现实。
“苏清月。”
他叫了她的全名。
“我问你一个问题。”
苏清月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林渊的目光，深邃得像一片夜空。
那里面，有期待，有挣扎，也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害怕失望的脆弱。
“如果……”
“如果我今天，还是那个在停尸房里，一无所有的收尸人。”
“没有特级督察的身份，没有S级的权限，没有这身吓人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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