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宋,汴京。
初夏的微风拂过宫墙内的柳梢,带来几分难得的凉爽。
李沅抱着几卷文书,步履沉稳地走在通往枢密副使王旦公廨的廊庑下。
他面容依旧刻板,眼神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专注与审慎。
吏部南曹的事务繁杂,涉及众多中低级官员的考课与档案管理,虽权力不大,却是个极考验耐心和公允的职位。
近日,他经手了几桩颇为棘手的考课案例。
皆是些背景复杂、牵涉各方人情的“麻烦事”。
若依循旧例,或揣摩上意,大可和稀泥般应付过去,谁也不得罪。
但李沅并未如此。
他花了数个晚上,仔细查阅了相关律令、过往成例,甚至调来了这些官员历年来的政绩记录,逐一比对核实。
最终,顶着不小的压力,依据事实与规章,给出了在他看来最为公允的评等建议。
其中一桩,涉及某位勋贵子弟,其考绩本有瑕疵,却有多方前来关说,希望他能笔下留情。
李沅皆以“律令如山,考课乃国家铨选大事,不敢徇私”为由,一一回绝,坚持按实记录。
此事在小小的吏部南曹内,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有人赞他刚直;
也有人私下讥他不懂变通,自毁前程。
李沅对此充耳不闻,依旧每日准时点卯,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牍之中,仿佛外界的议论与他全然无关。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番看似“迂腐”的举动,早已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这日散值后,他如常返回寓所。
却在门口,被一位身着常服、面容清癯的中年官员拦住了去路。
李沅定睛一看,心中微凛,连忙躬身行礼。
“下官李沅,见过王枢相。”
来人正是枢密副使王旦,朝廷重臣,素以清正知人着称。
王旦微微一笑,虚扶一下。
“李郎中不必多礼。今日偶过此地,想起李郎中居于此,特来叨扰一杯清茶,不知可否?”
李沅虽感意外,但不敢怠慢,连忙将王旦请入书房。
书房陈设简朴,除了满架书籍,便是几件寻常家具,唯一显眼的,便是那套颇为考究的茶具。
“李郎中此处,倒是清雅。”
王旦目光扫过书房,赞了一句。
李沅恭敬地奉上清茶。
“寒舍简陋,恐怠慢了枢相。”
王旦接过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并未急着说明来意,反而与李沅闲聊了几句经义文章。
李沅虽不善交际,但学问根基扎实,对答倒也从容。
片刻后,王旦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近日听闻李郎中在吏部南曹,处理了几桩考课事务,颇有些……坚持己见?”
李沅心中一紧,放下茶盏,正色道:
“回枢相,下官只是依律令、按章程办事,不敢有丝毫偏颇。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枢相训示。”
王旦看着他紧绷的脸,忽然笑了起来,摆摆手。
“不必紧张。老夫并非问责,反倒是要赞你一句。”
他放下茶盏,神色转为肃然。
“吏部乃铨选之要地,南曹虽职微,却关乎众多官员前程,亦关乎朝廷用人风气。近来浮华奔竞之风渐起,能如李郎中这般,不避权贵,不徇私情,坚守规章者,实属难得。”
李沅没想到会得到如此评价,一时有些怔忡。
“下官……只是尽本分而已。”
“尽本分,便是最难能可贵之处。”
王旦颔首。
“为官者,若人人皆能恪尽职守,秉公办事,何愁吏治不清,天下不治?”
他顿了顿,看着李沅,眼中带着审视与一丝期许。
“李郎中于工部、吏部皆曾任职,实务经验颇丰。前些时日,关于‘青苗钱’之议,朝中争论颇多,不知李郎中有何见解?”
李沅沉吟片刻。
他本不欲在重臣面前妄议朝政,但想起之前与“陆明”品茶清谈时,对方曾不经意间提及“为政贵在务实,惠民之策,关键在于执行之细、防范之严”等语,觉得颇有道理。
便斟酌着词语答道:
“回枢相,下官以为,‘青苗钱’之议,初衷在于惠民,抑制豪强盘剥,确为善政。然其成败,关键不在朝堂争论,而在州县执行。若章程周密,监督得力,选吏得当,则可收惠民之效;若任用非人,监管松懈,则良法亦可能沦为害民之具。故,京东路试办,正当以此为契机,详定规条,明察秋毫,积累经验,方是稳妥之道。”
他没有直接表态支持或反对,而是将重点放在了“执行”与“防范弊端”上,这正是他处理吏部事务时最深的体会。
王旦听罢,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他今日前来,一半是因听闻李沅刚直,起了爱才之心;
另一半,也是想听听这位身处实务部门、又不太卷入党争的官员,对当前热点政事的看法。
李沅的回答,务实、清醒,不尚空谈,正合他的脾胃。
“好一个‘关键不在朝堂争论,而在州县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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