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深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万年玄冰。暗水之魂那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充满讥讽与愤怒的咆哮,如同无数把冰锥,狠狠刺穿了默的耳膜,也刺穿了她刚刚因那“做得不错”四个字而构筑起的、脆弱的甜蜜幻象。
“独辟蹊径”……“懦夫”……“连真心话都不敢说的冰块”……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默的心上,让她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她不是不知道水清漓性子冷,不是不知道他惜字如金,但当这些被刻意忽略的、深藏在冰层之下的“真实”,被暗水以如此残酷、如此赤裸的方式揭露出来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随着暗水的咆哮,在那片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微微扭曲的光影中,另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如同月光下的薄雾般,缓缓凝聚。
那身影,同样拥有着与水清漓一般无二的容颜,却通体笼罩在一层迷离梦幻、仿佛由无数破碎梦境编织而成的光晕之中。他的眼神温柔而忧伤,带着一种洞悉人心深处所有渴望与软弱的悲悯。他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言语,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映照出灵魂最深渴望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梦水!水清漓梦境之力的显化!他竟然也被暗水激烈的情绪引动了!
一时间,水玲珑宫内,水清漓(本体)静坐如冰,暗水怒意勃发,梦水静观其变!三股同源却气质迥异的强大气息交织碰撞,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压抑与张力!一场源自水清漓内心不同层面的、无声的“内战”,似乎一触即发!
暗水漆黑的双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盯着本体,仿佛要将他那冰冷的伪装彻底烧穿!梦水则依旧沉默,但那忧伤的目光中,却仿佛在诉说着本体内心深处那些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关于“表达”与“失去”的隐忧。
默站在风暴的中心,前有暗水逼视,侧有梦水“注视”,身后是依旧沉默如谜的本体。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脏抽紧。她不想听这些!她不想知道本体内心深处那些纠结的、未曾言说的念头!她宁愿活在那“做得不错”的、哪怕是敷衍的温情里!
争吵?对峙?剖析内心?不!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就在暗水似乎还要继续咆哮,梦水的目光越发悲悯,整个大殿的气氛紧绷到极点的刹那——
“够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却又异常坚定的尖叫,猛地从默的口中爆发出来!声音不大,却如同利刃,瞬间斩断了那即将引爆的紧张气氛!
暗水的声音戛然而止,漆黑眼眸中的怒火微微一滞。梦水迷离的目光也波动了一下,看向默。
默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那双狐狸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豁出去的、甚至是带着一丝怒其不争的火焰!她不是对暗水发火,也不是对梦水,而是对……眼前这荒唐的局面!
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目光直接越过了身前剑拔弩张的暗水和一旁忧伤沉默的梦水,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她的视线,穿透了所有的表象与纷争,直直地、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静坐王座、冰封了所有情绪波动的——水清漓(本体)身上!
那一刻,她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理解与心疼!
“别吵了!!!”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都给我闭嘴!”
暗水周身翻涌的黑暗气息为之一顿。梦水微微垂眸。
默根本不管他们的反应,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水清漓(本体)的王座前。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终于完全睁开,静静地注视着她。那眼眸深处,依旧是一片冻彻灵魂的冰海,但默却仿佛能看到那冰层最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
她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以往千百次那样,极其自然、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水清漓!
将她的脸颊,深深地埋进他冰凉的颈窝!
这个拥抱,如此熟悉,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仿佛要将所有的争吵、所有的剖析、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都隔绝在外!
然后,她用一种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却异常平静、异常坚定的声音,在水清漓的耳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清漓,不用说了。”
“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
“真的,我都知道。”
她重复着“都知道”,仿佛在强调,也仿佛在安慰自己。
“你不用说,不重要。”她的声音渐渐柔和下来,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释然,“真的,说不说的,一点都不重要。”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冷峻的侧脸,伸出手,轻轻抚上他那如同冰雕般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却让她奇异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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