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岗亭的铁皮尖啸消散时,老周正蹲在自家门口搓洗竹扫帚。
竹柄卡在门阶缝隙里的异样感还没散,他捏着扫帚来回晃了晃,竹枝扫过青石板的“唰啦”声突然顿住——明明地面光溜溜的,竹柄却像撞上了无形的墙,震得他虎口发麻。
“老周头,又犯癔症呢?”对门王婶拎着菜篮经过,瞥了眼他扭曲的扫帚,“昨儿我家小淘淘在你门框画了个蓝门,你该不会真当回事儿了?”
老周抬头,这才注意到自家朱漆门框上果然有道粉笔印子,歪歪扭扭的门把手上还画了颗五角星。
他伸手去抹,指尖刚碰到粉痕,后颈突然窜起凉意——那粉笔印子竟比石头还硬,指甲刮上去“吱”地响,像在刮水泥。
“周爷爷!”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从巷口跑过来,手里攥着半截粉色蜡笔,“我们新画的门可厉害了,我奶奶说她瞅见门里有蝴蝶!”
老周看着小丫头发亮的眼睛,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他弯腰捡起扫帚,刚要再试一次,竹柄突然“咔”地轻响——这次不是卡住,倒像是被什么轻轻推了推,顺着他的力道滑出了缝隙。
“阿蛮!”他猛地抬头,正看见靛蓝苗服的身影转过巷角,腰间铜铃随着脚步轻颤,“你来瞧瞧这邪乎事儿!”
阿蛮蹲在老周家门前时,小丫头已经拽着他的衣角,把整巷的“画门”指了个遍:“张奶奶家是红门,李叔叔家是绿门,我画的蓝门在这儿!”她踮脚戳了戳老周家的门框,粉痕上突然闪过极淡的荧光,像星星落进了粉笔灰里。
阿蛮从布包里摸出个陶瓶,倒出把雪白的巫盐撒在地上。
盐粒遇潮泛开幽蓝微光,沿着青石板的缝隙蜿蜒,最后在老周家门前聚成个发光的圈——圈里的地砖缝隙中,竟浮现出交错的荧光线条,和小丫头们画的“门”轮廓分毫不差。
“不是他们在画。”阿蛮的指尖沿着盐光轨迹移动,喉结微微发紧,“是墙在学。”
老周的扫帚“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地上的光纹,突然想起三天前扫巷子时,总觉得扫帚被什么牵着走,扫出来的落叶堆正好是个门的形状。
“我调了三个月的监控。”苏月璃的声音从阿蛮手机里传出来,背景是实验室仪器的嗡鸣,“每次‘画门’出现前,空气里都会有极细微的次声波扰动——频率和当年地下中枢启动前的校准音完全一致。”
阿蛮抬头,看见小丫头正用蜡笔在墙上补画门檐,粉笔画过的地方,光纹跟着亮了亮。“那这些涂鸦......”
“是民防密门的开启手势。”苏月璃的呼吸声突然重了,“我比对了民国档案里的手绘图,门轴偏角、门框比例,连门把手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可这些孩子,连‘民防’两个字都没听说过。”
阿蛮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小丫头的蜡笔,温温的,带着孩子手心的汗渍。
他突然想起苗寨里的古训:“天地有灵,会在最干净的眼睛里学说话。”
同一时间,灰鸦缩在社区活动室的储物间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
刚破解的“净火会”密令在屏幕上跳动,“伪心匣”三个字像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那是能模拟童年记忆波频的邪物,用伪造的“纯真心绪”骗开古老机关——首领要靠它激活巷子里的主控阵眼,夺取地脉控制权。
“摘取天真......”灰鸦低声念出行动代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楚风昨天往他手里塞的蜡笔,混着朱砂和槐花蜜的蜡块还带着体温:“有些真,假的越像,越怕真的再添一笔。”
傍晚的社区活动室飘着蜡笔的甜香。
雪狼蹲在角落,看着孩子们把新蜡笔抢得精光。
他粗糙的掌心还留着楚风塞给他的蜡笔碎屑,混着朱砂的红和槐花的黄,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可以了。”楚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雪狼转头,看见他倚在门框上,茶缸里的茉莉花茶腾着热气,眼底的破妄灵瞳只开一线——地底的光脉像红色的绸带,正随着孩子们的笑声轻轻颤动。
“他们的心跳,比任何阵眼都准。”楚风抿了口茶,视线落在小丫头沾着蜡笔屑的手背上,“伪心匣再像,也骗不过真正的天真。”
月上中天时,巷子里的路灯突然暗了两度。
墙根的野猫阿黄竖起尾巴,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鸣。
阴影里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他掀开黑斗篷,露出怀里的檀木匣,匣盖上刻着扭曲的童女图,眼睛的位置嵌着两颗血玉。
“睡吧,小月亮......”面具下传来模糊的吟唱,是经过变调处理的童谣,每个音符都带着诡异的震颤,像用指甲刮过玻璃。
檀木匣“咔”地打开,里面飘出淡粉色的雾气,裹着甜腻的奶香味——那是用药物提取的童年记忆波频。
墙体开始震颤。
青石板下的光脉突然暴涨,顺着孩子们画的“门”纹路往上窜,在老周家门前凝出一道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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