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学院。
窗外薄雪覆盖,枝头染白,一片冬来寂寥之象,骤然响起的朗朗书声,却惊起了枝头几只正埋头觅食的鸟儿,扑棱着翅,划破了这片宁静。
“都读得很好!”
严玉放下课本,走到讲台上坐下,柔声说道:“上次考试的试卷都分下去了,离下课还有一些时间,我便用来奖励名列前三的学子。”
“第一名,邓艾。”
年方五岁的邓艾,听到唤声便起身走到讲台前,模样乖巧,惹人喜爱。
“奖励为精盐,可拿回家烹调之用。”
严玉从案上取出一个小陶罐,微笑着说道:“年纪小小,却名列前茅,未来可期!拿去吧。”
奖励的物品,她早有考究,每个人都不同,便是源于她对每个学生家庭背景的了解。
邓艾母亲以帮人放牧为生,颇为艰辛,奖励精盐很合适。
“多谢严夫子!”邓艾抱拳,恭敬地接过盐罐,目露欣喜之色。
严玉微笑点头,看着他离去的小身影,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名,秦朗!”
嗯...好吧,走来的又是一个五岁小不点,严玉薅了薅他脑袋上的呆毛,微笑道:“看你平日不言不语,原来是想一鸣惊人,不错!”
“这是最初版《山海经》,图文并茂。学海无涯,莫要辜负了岸边风景,此书虽非圣贤书,却也有趣得很,用来舒缓学习压力正合适。”
“多谢夫子!”秦朗双手捧过书本,面带欢喜之色。
“去吧,继续保持。”严玉语气温和,谆谆教导:“心中有喜悦之事,不妨多与同窗分享。与人同乐,才是最大的快乐,莫要总是一个人藏在心里。”
秦朗将书本紧紧抱在怀中,郑重地点了点头:“学生明白了,谢谢夫子!”
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严玉不禁轻叹一声。
秦宜禄此人,终究难堪大任。奉命出使寿春,竟在当地另娶新妇,撇下杜氏与这稚子相依为命。难怪这孩子总是这般沉静寡言,但愿这本书能为他带去几分欢欣。
“第三名...公孙宁。”
这次的孩子,岁数总算大了些。
七岁的公孙宁已到了害羞的年龄,走上台时脚步略显迟疑,脸上带着几分腼腆。
严玉从案上取过一个朴素的木盒,温声道:
“阿宁,你近来学业精进,心性沉静,夫子甚慰。此物赠你,愿你日后能如这白石一般,质朴无华,却坚韧不移。”
木盒中静静躺着一方白色的河石笔搁,石质温润,表面光滑,被精心打磨成了小白马的形态。
它不像玉石那般光彩夺目,却别有一番浑然天成的拙朴之美。
公孙宁看着那匹小白马,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泛起一丝了然而温暖的光彩。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盒盖,轻声道:“谢谢夫子。”
“当——当——当——”
悠扬的钟声在学堂内回荡,宣告着今日课业的结束。
严玉含笑拍了拍手,温言勉励道:“今日未得奖励者,不必灰心。下次考评,不以名次为先,而以文采定输赢。你们需要在文章笔力上多下功夫。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下课吧!”
“夫子再见——”
童声琅琅,整齐如一。
片刻喧嚣过后,教室骤然安静下来,只余下一片空荡。
严玉将教材与教具仔细收好,轻挟着那只崭新的文件袋,缓步走出教室。
她在廊下驻足凭栏,望着三三两两的孩童嬉笑追逐、渐行渐远。
几个小小的身影蹦跳着穿过石拱桥,渐渐消失在视野外。
她静静望着,一时之间,心头竟漫上几分说不清的怅惘。
从前她只知相夫教子,安守闺阁之仪,何曾想过有一天竟会站在学馆之中,执起教鞭。
更不曾料到,如今所用的这些新鲜教学法子,全是女儿教授于她,真不知闺女从哪学来的,但...确实有效。
孩子们眼里的光骗不了人,成绩也骗不了人...
“夫人。”一声轻唤自身侧传来。
貂蝉信步走近,与她并肩立于栏前,轻声问道:“来书院授课这些时日,可还习惯?”
“甚好。”严玉唇角含笑,目光仍追随着那些远去的小身影,语态慨然:
“只是瞧着这些孩子一日日成长,学识渐长,心底总萦绕着一种奇异之感,有欣喜,有自豪,似乎还有几分不舍,脑海中总是出现他们展翅高飞,离我而去的一幕。”
这话,貂蝉深以为然。
不为人师,不知其情。
眼见年关已过,开春便是兵戈又起,此刻的堂下少年,来日便是军中悍将,却又不知几人能安然归来...
“回吧,天色不早了,你要在饭堂用饭,还是要回家自己做?”
“回府再做,”严玉笑着说道:“我担心奉先会回来,若是没一口热饭,心情怕是不爽利。”
貂蝉轻哼一声,满不在乎道:“莫要理会那厮,整天不着家就罢了,就会随地刨坑,早晚惹出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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