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孙建国书记那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它没有改变赵立春省长设下的绝境,却在悬崖边上,给陆远开辟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摇摇欲坠的栈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看好戏的审视,变成了带着一丝探究的考量。
敢不敢接,是态度问题。
怎么接好,是能力问题。
一字之差,从政治表态,变成了工作方法探讨。
赵立春省长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些。他看着陆远,眼神里的那份志在必得没有减少,但多了一分警惕。他想看看,这个被孙书记亲自递了梯子的年轻人,要怎么从他布下的天罗地网里爬出去。
陆远感觉周遭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实质性压力,因为孙书记这句话,出现了一丝松动。
机会,只有一次。
【叮!】
【角色卡已激活:太极宗师】
【角色能力:借力打力,引力化力。善于在看似不可撼动的力量面前,寻找其内在的结构弱点,以最小的代价,改变其攻击方向,甚至化为己用。】
【台词要点:不争,不辩,不拒。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陆远脑海中系统面板一闪而过。他抬起头,脸上那份诚惶诚恐的“年轻人的紧张”尚未褪去,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抹通透和清明。
他首先转向主位,对着孙建国书记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孙书记的提点。您的问题,问到了根子上,也问得我一身冷汗。”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仿佛一个正在接受导师严厉垂询的学生。
然后,他才转向赵立春,语气愈发诚恳:“也再次感谢赵省长和省政府对我们星海的信任。这份授权,我们接!必须接!不敢接,就是辜负省委省政府的期望,就是对星海未来不负责任的懦夫!”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了赵立春刚才那个“敢不敢”的问题,把自己的退路彻底堵死。
赵立春的脸上,终于重新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在他看来,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只要把话说到这份上,面子和血勇就会让他把毒酒当成美酒一口饮下。
会议室里,几位与此事相关的常委,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然而,就在赵立春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的时候,陆远的话锋,如行云流水般一转,进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河道。
“但是,”陆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浓重的“忧虑”,“接,也要看怎么接。像省长刚才说的,这是前所未有的授权,是把省政府的金库钥匙交给了我们。这钥匙太重了,我怕我这手劲儿小,拿不稳,万一掉在地上,摔坏了,我就是全省的罪人。”
他这个比喻,让在场几个老狐狸的眼角都跳了一下。这小子,滑不溜手。
“所以,为了不辜负省里的信任,为了确保这把‘金钥匙’能真正打开新区发展的大门,而不是被我们这些‘年轻人’的鲁莽和经验不足所耽误,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请求,想向省委提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诚挚地环视全场,最后落在了孙建国和赵立春的脸上。
“我恳请省委,能从省里派一位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领导,来‘坐镇’和‘指导’我们新区的工作!”
话音一落,满室皆惊。
赵立春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设计了半天,把陆远推到了风口浪尖,让他去顶所有省直部门的炮火。结果陆远倒好,他不仅没躲,反而往前一步,然后大喊一声:“领导,这活儿太重要,我怕干不好,您还是亲自来看着我干吧!”
这哪里是请求指导,这分明是拉着省委领导一起下水!
坐在赵立春身边的常务副省长李建业,那个从头到尾低着头、脸色阴沉的男人,第一次抬起了头。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陆远身上,充满了惊异和审视。
分管国土的副省长,那只一直紧紧捏着茶杯的手,也松弛了下来。
那位一直皱着眉的省军区司令员,嘴角咧开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像是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格斗表演,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陆远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各异的神色,继续用他那诚恳到无以复加的语气,详细阐述着自己的“请求”。
“我的想法是,可以成立一个‘星海国家级新区工作省级协调指导小组’。由一位省领导亲自挂帅担任组长,发改、国土、环保、建设等相关省直部门的主要负责同志作为小组成员。”
他每说一个部门,就等于把一个马蜂窝,从自己家门口,搬到了那个未来的“省级协调指导小组”的办公室门口。
“这样一来,有三个好处。”陆远伸出手指,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俨然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第一,能确保政令畅通,确保新区的建设,始终在省委省政府的统一战略部署下进行。省领导亲自坐镇,我们下面的人,心里有底,干活有方向,不敢走偏,也走不偏。这正是对孙书记刚才‘怎么接好’问题的最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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