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辙号的舷窗被星轨河的流光染成双色时,陈默正盯着共鸣水晶里的纹路出神。那些琥珀色的轨迹在水晶内部蜿蜒,时而化作银白的光带,时而凝成暗紫的支流,像有人把回声泉的冷暖双泉、共生树的光暗枝叶,都揉碎了撒进了这条星河。他指尖轻触水晶表面,竟摸到一丝微麻的震颤,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星轨河的流向,正往飞船深处钻。
“小心别碰控制台左侧的旋钮。”通讯器里突然响起个陌生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那是光脉的‘声纹锁’,你掌心的水晶会触发它——上回有个影脉的小子好奇碰了下,整艘勘测船的警报响了三天,最后是光脉的老工匠用树汁把锁孔堵了才消停。”
陈默转头,看见副驾驶座不知何时多了个机器人。它的外壳一半是银白的光木合金,一半是暗紫的影木涂层,左眼的光学镜头闪烁着光脉特有的脉冲频率,右眼却嵌着块影脉的黑曜石镜片。最古怪的是它的关节处,缠着两指宽的布带,布面上绣着褪色的双生星图案,针脚歪歪扭扭,像林夏笔记本边缘那些没画完的音符。
“我叫零,两百年前林夏造的伴航机。”机器人转动脖颈,合金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她总说我是‘光脉的逻辑板’拼了‘影脉的感应芯’,是个会吵架的怪物。”它抬起右手,掌心弹出块全息屏,上面映着林夏的影像:年轻的女科学家正蹲在工作台前,左手往机器人胸腔里塞光脉的能量晶,右手又往里填影脉的声波石,嘴里还在念叨“光太燥得用影来润,影太沉得用光来托”。
陈默的左眼突然泛起热意。他看见零的合金骨架里,光脉能量晶的导线正缠着影脉声波石的线路,两种线路在主板上织成网,网眼处竟长着层半透明的膜——那是用共生树的树脂凝结的,两百年过去,膜上还能看见林夏用指尖划出的波纹,像在给这团纠缠的线路写和旋谱。
“星轨河的每颗星子,都是段没说完的话。”零突然指向舷窗外,那里有颗银白星子正追逐着暗紫星子,两者相撞的瞬间,迸出的光屑组成了“别碰”两个字,“光脉的人说‘星轨太乱会撞坏飞船’,其实是在提醒影脉避开暗礁;影脉的人骂‘星子太亮晃花了眼’,其实是怕光脉的导航仪被强光干扰。”
话音未落,光辙号突然剧烈颠簸。陈默稳住操控台,看见前方的星轨河出现道漩涡——漩涡中心浮着艘搁浅的旧船,船身一半刻着光脉的鸣音纹,一半嵌着影脉的潮汐石,甲板上站着两个身影,正互相推搡着往对方怀里塞东西。
“是光脉的航测员和影脉的水文师。”零的光学镜头突然聚焦,“五十年前他们在这失踪,光脉说影脉故意把船引到漩涡里,影脉骂光脉偷了导航数据——你看航测员手里的星图,边缘用暗紫笔补了影脉的坐标;水文师怀里的测深仪,显示屏上的光脉刻度被人用银白笔描过三遍。”
陈默操控飞船靠近时,那两个身影突然消散,化作漫天星屑。星屑落在光辙号的外壳上,竟凝成两封信:光脉航测员的信里,抱怨影脉水文师“总在深夜偷偷调水温,把我的热咖啡变成冰碴子”,但信纸背面却画着水文师的侧影,头发里别着光木的花朵;影脉水文师的信里,吐槽航测员“故意在星图上画错航线,害我绕了三天远路”,可信封里却夹着片银白的光木叶,叶脉里藏着“他怕我独自出航会迷路”的小字。
“他们在星轨河漂流了五十年,每天都在‘互相指责’。”零的黑曜石镜片闪过微光,“航测员故意把救生舱的温度调得极低,其实是知道水文师有热症;水文师偷偷往航测员的干粮里掺影木浆果,因为他知道对方有低血糖。直到上个月,他们的意识才融进星子——你看那漩涡边缘的星带,是不是像两只交握的手?”
陈默顺着它的指引看去,果然见银白与暗紫的星带在漩涡外围缠绕,形成两只手掌的形状,掌心处有颗特别亮的星子,闪烁的频率与共鸣水晶里的琥珀纹完全一致。他刚要让零分析星子的成分,飞船的警报突然响起——灰雾正顺着星轨河的暗流蔓延,所过之处,星子纷纷熄灭,连那两只交握的星带都开始褪色。
“又是这东西。”零的合金手掌突然攥紧,指缝里渗出银白的光屑,“它在吞噬记忆里的温度。”
这时,光辙号的货舱传来响动。陈默过去查看,发现里面多了群光脉与影脉的孩子——他们大概是偷偷藏进来的,光脉的孩子穿着绣影木花纹的外套,影脉的孩子戴着缀光木果实的项链,此刻正围着个旧收音机争执。
“这是光脉的‘鸣音匣’,得用树汁才能启动!”光脉的小男孩举着块银白树芯,脸颊上沾着暗紫的树脂,“我爸爸说影脉的声波石会弄坏它!”
“明明是影脉的‘静默盒’,要嵌黑曜石才行!”影脉的小女孩攥着块暗紫石头,发辫上缠着银白的树须,“我妈妈说光脉的能量晶会让它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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