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城门口的老槐树下,百姓和士绅挤得泾渭分明。
士绅们穿锦袍,腰间挂着“监生”“粮税办”腰牌,缩在槐树阴影里。
百姓们穿粗布短打,攥着锄头、镰刀,站在太阳底下,眼神满是戒备。
李二柱攥着块沾血的破布,布上是他爹当年被孔家奴仆打断腿时的血渍。
三年前,孔家要占他家三亩地建“祭田”,他爹去理论,被家丁打断腿,躺了三个月便撒手人寰。
当时主簿来催租,说“欠孔家的租,就是欠圣人的租,你爹打断腿是活该,谁让他敢跟圣人争地?”
这话他记了三年,夜里做梦都能清晰听见。
晨光里,士兵站在高处念账本,声音像惊雷滚过人群:“崇祯三年,孔胤植致多尔衮信,愿以衍圣公之位换山东学政。”
“顺治四年,孔衍植送粮两千石助清军攻济南,主簿助粮百石。”
“孔家强占城西数百亩地,逼死数十百姓。”
“县衙主簿涨火耗至五成,饿死百姓三十余人。”
“士绅刘三福借孔家名义强占张家鱼塘,打死张小儿。”
李二柱再也忍不住,哭喊着冲出去,指着孔家人的鼻子。
“孔家家丁打断我爹的腿,你拿着腰牌来催租,说我爹‘不配欠圣人的租’!”
“我爹临死前想喝碗药,你说‘贱民不配吃药’,眼睁睁看着他疼死!”
“还有我孙子!”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挤上来,声音发颤。
“去年大旱,王知县说‘饿死也是贱命,不配吃圣人粮’!我孙子才五岁啊,就这么活活饿死了!”
骂声像潮水般涌来。
百姓们往前挤,士绅们往后退,想躲进士绅堆里,却被个穿粗布衫的汉子拽了出来。
汉子是张家的儿子,鱼塘被刘三福占了,弟弟被打死,今天特地揣着菜刀来的。
“你别跑!”汉子吼着。
“你涨火耗的时候怎么不跑?你看着我弟弟死的时候怎么不跑?”
王知县瘫在地上哭:“是孔家逼我的!我涨火耗是孔家让的!我没占那么多田!”
可没人信他。
曲阜百姓都知道,他家里的粮仓堆得冒尖,去年大旱时,还让管家把粮食运到兖州卖高价,路上掉了袋粮,都不让百姓捡。
人群里的儒生分成了两派。
年轻的陈默红着脸喊:“孔家玷污儒学!该杀!”
他是寒门儒生,靠私塾教书谋生,去年孔家让他“入府当教习”,要他教孔家子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严词拒绝。
结果孔衍植找借口封了他的私塾,还说“寒门儒生也敢跟圣人之后作对”。
他读了十年儒家典籍,记的是“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可孔家却把“圣人之后”当压榨百姓的招牌,这让他又气又痛。
“不可!”年纪大的刘老先生拉着他的袖子,叹了口气。
他是“衍圣公府教习”,每月从孔家领五两银子俸禄,还占着孔家给的半顷“祭田”,不用交租。
“孔家是儒学的根啊!孔家倒了,圣人的教化谁来传?”
“以后朝廷祭孔,谁来主持?咱们这些靠孔家谋生的儒生,又该去哪?”
“刘先生,儒学的根从不是孔家的爵位,也不是您领的俸禄!”陈默挣开他的手,声音发颤。
“孔圣人说‘仁者爱人’,孔家却强占田产、逼死百姓;孔圣人说‘见利思义’,您却靠孔家的祭田过活,看着百姓饿死不吭声。”
“孔圣人说‘忠义’,孔家却勾结清廷、卖主求荣。”
“这不是儒学,是借着儒学谋利的龌龊!真正的儒学,是百姓心里‘不欺弱小、不背家国’的公道!”
刘老先生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摸了摸怀里的俸禄银子,又看了看哭着的老妇人,突然觉得手里的银子烫得慌。
他这辈子都把“孔家”和“儒学”绑在一起,以为“跟着孔家就是守儒学”,可陈默的话像把刀,剖开了他不愿承认的真相。
他守的不是儒学,是自己的饭碗;护的不是圣人之教,是孔家给的特权。
人群里还有几个像刘老先生这样的儒生,此刻都低下了头。
有个在孔府管典籍的儒生,想起去年孔衍植让他把“抗清义士传”从典籍里删掉,换成“孔家劝降义士”的记载。
有个在县学当教谕的儒生,想起自己收了孔家的“束修”,就不再教学生“忠义”,只教“识时务”。
他们突然明白,自己早把儒学的本心丢了。
“孔衍植,你听到了吗?”郑经的声音清亮,压过人群的嘈杂。
他站在高处,看着百姓通红的眼睛。
这些怨气不是一天两天积下的,自明以来,孔家借着“圣人之后”的名头,勾结官绅垄断特权,把儒学变成“谋利工具”,早把民心耗光了。
“按大夏律法:通敌叛国者斩立决!”
郑经的声音掷地有声:“孔家参与通敌者,流放云南戍边,永不得回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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