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大周皇宫正厅。
炉里的龙涎香已燃尽,只剩冰冷灰烬。
吴三桂此刻心境沉到谷底。
他猛地将手中的密信砸在御案上,力道很重。
信纸弹起又重重落下,“吴国贵伏诛”四个字在烛火下格外刺眼。
“废物!一群废物!”
吴三桂的怒吼震得梁上积灰簌簌掉落,落在他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他踩着龙纹靴来回踱步,腰间的镶玉玉带扣撞得叮当作响,那是他登基时的御用品。
“朕养着吴国贵三十年,从山海关到云南,他跟着朕砍过清军的头,守过昆明的城,竟连个李定国都骗不住!”
“不仅误了朕的大事,还把自己的命送了。对得起朕的大周吗?对得起朕亲手封他的‘定西伯’吗?”
厅下立着的王辅臣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宿卫刀”。
他暗自斟酌措辞,生怕触怒吴三桂。
王辅臣跟了吴三桂二十余年,从平西王到大周皇帝,深知吴三桂暴怒时易失智,却又最忌臣下拂逆,只能等他气息稍平再劝。
待吴三桂的喘息声从粗重渐缓,胸口的起伏慢慢平复,王辅臣才上前一步,躬身拱手,腰弯得更低,声音沉稳如石。
“陛下息怒。”
“吴国贵之死固然可惜,却非眼下最急之事。”
“李定国归降大夏,等于断了我大周西南的左臂,如今曲靖一线连个像样的守军都没有,已无屏障。”
“若再不设法稳固势力,云南恐将不保,我大周的基业也会动摇。”
吴三桂猛地转身,猩红的眼死死盯着王辅臣,眼底满是怒火,帝王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不保?”
“朕手里还有十万铁骑!”
“川南、川西、云南都是朕打下来的疆土,什么不保?”
他抬手按在御案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还没让天下人认他这个汉人皇帝,就要面对亡国危机,心中满是不甘。
王辅臣不敢抬头,下巴几乎抵着胸口,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陛下,十万兵马虽多,却有半数是刚从土司那征调的兵卒。”
“他们只认粮饷不认朕,上个月还有土司兵因没拿到银子逃营,人心未附。”
“川南川西虽在掌控,却需分兵防备蜀地的马进忠,至少要留三万兵盯着,抽不出主力。”
“至于云南,李定国在滇西待了七余年,麾下旧部遍布大理、永昌,不少旧部还在咱们军中当差。”
“他归降大夏后,那些人怕是要蠢蠢欲动,夜里说不定就会有人逃去大夏营。”
“更遑论,我大周如今只占云南、川南叙州至泸州一线、川西雅州至宁远一带。”
“其余西南之地,不是在大夏手里,就是被土司或前明旧将占着,这局势本就是危局,陛下不可不察。”
吴三桂的手缓缓放下,指尖划过御案。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隐患,只是不愿承认。
自他在昆明城外勒死永历帝,西南的人心就散了大半,连自己的老部下都有私下议论的。
那些曾依附永历帝的土司、旧臣,看他的眼神满是忌惮。
如今李定国投大夏,等于把“复明”的最后一面旗子送到郑森手里,郑森能借李定国拉拢念着明朝的人。
而他的大周,本就因“弑君称帝”缺乏合法性,若再失势力,帝位怕是都保不住。
远处巡夜士兵的梆子声隐约传来,“笃笃”响在心上,让他生出几分帝王独有的寒意。
“朕登基时,曾对天起誓,要复汉人江山,要把清军赶出山海关。”
“可如今连西南都守不住,朕还有何颜面称‘皇帝’?”
“还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先帝?”
王辅臣听出他语气里的妥协,声音稍高了些,似要给他打气。
“陛下,危局亦有破局之法。”
他从袖中取出折好的舆图,双手捧着递到御案前。
“陛下请看,西南如今三足鼎立。”
“大夏占着贵州、广西、湖广,李定国归降后,他们的前锋已到曲靖城外,离昆明只有百里。”
“我大周占着云南、川南川西,算守住了西南一角。”
“剩下的,便是摇摆不定的土司与前明旧将。”
“土司本靠永历帝维系,永历帝逃去缅甸时,不少土司就不听调遣,生了二心。”
“如今沐天波与永历帝都死了,土司们更在我大周、大夏、李定国之间来回摇摆。”
“前明旧将中,李乾德守着泸州,手里有五千兵。”
“王祥素据着綦江,能调三千人。”
“武大定控着叙永,还有些盐井收入。”
“最厉害的是杨展,占着重庆至泸州一线的县府,麾下两万水师把控长江水路,咱们的粮船过长江,都得看他脸色,他是西南命脉。”
王辅臣指尖点在舆图上“土司区”的地方。
“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缓和与这些势力的关系。”
“对西南土司,可下一道皇命,许他们‘世袭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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