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起身步至堂中,目光扫过阶下诸臣,语气沉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他心中早对赋税改革有定计,此刻便是要将筹谋许久的方案公之于众。
在郑森看来,崇祯朝覆灭的根源清晰明了。
苛捐杂税不过是浮于表面的诱因,土地兼并才是深埋的症结。
富户坐拥连片良田,却靠隐瞒田亩逃税,将所有税负都压在贫苦百姓身上。
贫者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却要缴纳丁税,即便一家五口无田无地,每年也得缴二两银子。
到最后,百姓走投无路,只能卖儿鬻女,最终揭竿而起。
郑森道,朕要在今年推行“摊丁入亩”之法。
家中有百亩田者,每亩征收赋银三分,丁税摊入后,每亩共收三分五厘,比崇祯朝的税负还低半厘。
家中有十亩田者,每亩征收赋银二分,丁税摊入后,每亩共收二分三厘。
无田的佃农与流民,可免除丁税,只需缴纳少量人头税,每人每年五钱银子即可。
这正是张居正当年推行一条鞭法时未竟的事业。
当年张居正想将丁税摊入田亩,却因万历帝的猜忌与权贵的反对,最终搁置了这一举措。
如今大夏立国三年,郑森要在今年接续这份改革,完成先贤未竟之事。
此法既能解决明年北伐的军需难题,又能让百姓喘口气,更能让孙可望看清,如今的大夏绝非他急于称王就能撼动的。
堂内沉寂了片刻,冯厚敦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指尖仍在账册上轻轻敲击——他并非质疑新法利民,只是担忧江南士绅的抵触会动摇北伐后方。
冯厚敦道,此法确实对百姓有利,可江南士绅那边恐有阻力。
去年钱之俊拒缴商税,他派人去催了三次,钱之俊竟闭门不见。
最后还是郑氏商会停了钱之俊的漕运专营,断了他的财路,钱之俊才乖乖缴了税。
如今孙可望在南边闹得厉害,若士绅们再联合起来反对,像徐茂才、钱之俊这些人,手里都有些影响力。
徐茂才在吴县还有不少佃户,钱之俊在松江的粮行也有不少人听他号令。
明年北伐时,后方怕是会乱,连粥棚的粮食都没人愿意捐了。
郑森闻言冷笑一声,从案上取过另一本账册,掷向冯厚敦——他早将江南士绅的利益纠葛与过往把柄查得一清二楚,此刻正是拿出证据的时机。
账册“啪”的一声落在案上,惊得烛火微微晃动。
郑森让冯厚敦看看这本账册,去年一年,郑氏商会给江南士绅的盐铁专营红利就有四十万两。
其中徐茂才分了五万两,他丝绸作坊用的染料,都是商会从广东运来的苏木,价格比市价低三成。
单是这一项,徐茂才就多赚了一万两。
钱之俊做漕运生意,商会让了三成利润给他,去年他单靠运粮食就赚了三万两。
郑森道,这点税银,比起他们去年赚的钱,比起大夏给他们的安稳日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真要敢闹,就查他们立国第一年勾结清军的旧账。
当年清军南下时,徐茂才给清军送过两千石粮食,还派家丁给清军带路。
钱之俊则把松江的粮行借给清军囤粮,这些账册他都留着,还有人证可对质。
他们要是想翻旧账,他不介意把这些事公之于众,让天下人看看这些士绅所谓的“忠义”。
户部尚书洪旭连忙拾起账册,指尖飞快划过页间,口中低声核算,铅笔在纸上不停标注数字——作为管粮钱的重臣,他对收支最是敏感,很快便算出新法推行后的国库盈余。
洪旭算得,推行摊丁入亩后,今年的农税能收一百二十万两,比去年翻了一倍。
加上商税八十万两、盐税六十万两、铁税四十万两,还有关税二十万两,全年国库能有三百万两收入。
这笔钱足够明年十万大军北伐的军需——军饷一百五十万两,甲胄与弓箭五十万两,粮草八十万两。
还能留出五十万两安置流民,其中三十万两用于给流民分田,每亩发放二斗种子粮。
另外二十万两用于兴修水利。
再拨二十万两修缮江淮的河堤,把高邮段、扬州段都用青砖砌好。
最后留三十万两加强江南的防务,在衢州、金华修筑两座堡垒,每座堡垒配备五十门红衣大炮。
这些举措都是为了防备孙可望明年东窜。
如此一来,军需、民生、防务便都能顾全,连国库还能剩下十万两作为应急之资。
算完这些,洪旭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压在肩上的千斤重担,连腰杆都直了几分。
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兵部尚书张家玉皱眉思索片刻,手指在袖中轻轻捻动,语气渐渐缓和,眼中的急切也散去几分——他虽认同新法能解军需,却担心守旧文人的非议与孙可望的趁机挑拨。
张家玉道,此法确实是良策,可那些守旧的文人恐怕会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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