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杨子祥的身上。但杨子祥似乎对这样的注视并不在乎。就听他继续说:“还有……”看着王汉彰眼神之中闪过的那一丝不忍和迷茫,杨子祥的语气刻意放缓了一些,但其中蕴含的分量却陡然倍增,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千锤百炼,沉甸甸地压下来。
他此刻并非仅仅在处置一个叛徒,更是在为这个根基未稳的师弟,传授立足江湖最根本、也最残酷的生存之道。“汉彰,我知道你这个人心善,重情义,这是你的好处,也是老头子当年看重你的一点。但是,你要知道,在这天津卫的码头上,什么时候该善,什么时候必须狠!这其间的分寸,比杀人更难把握!”
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与无奈,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汉彰,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是南市兴业公司的王经理,是天宝楼的东家,是独当一面、执掌一方的大人物,不是原来在锅伙儿时的码头苦力。有一个道理你必须明白,那就是——慈不掌兵,义不理财!”
他向前逼近一步,两人距离近得王汉彰能清晰看到大师兄眼中倒映的自己那略显苍白的脸。“今天,你如果心软,顾念那点旧情,不对李成祥执行家法,不让人亲眼看看、亲身体会到咱们青帮的帮规是何等森严,触之即死,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那么明天呢?明天就可能跳出来一个赵成祥,觉得犯了规矩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挨顿骂。后天就可能再蹦出来一个张成祥,更加肆无忌惮地勾结外人,挖你的墙角,拆你的台!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难道一个个都网开一面吗?”
杨子祥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鼓上:“这样一来,人人都会觉得帮规不过是一纸空文,是你王汉彰可以讨价还价、可以因私废公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人无信而不立,帮无法而不严!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人心散了,规矩坏了,队伍就带不动了!你轻则众叛亲离,辛苦打下的地盘拱手让人,败走麦城!重则……”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刺王汉彰心底最深的恐惧,“……死无葬身之地啊!汉彰!”
听了大师兄这一番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三九寒天被冰水从头浇到脚的话,王汉彰心头剧震,浑身肌肉猛地一紧,脊背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说实话,自南市兴业公司成立之后,他一直忙于扩张地盘,经营生意,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赚钱,如何壮大实力,确实还没来得及如此深入、如此血淋淋地思考“立威”、“树规矩”这些关乎组织根基的根本性问题。
他更多地是依赖个人的身手、魄力以及对兄弟们的义气来维系这个团队。今天,大师兄这番话,给他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将他从“江湖义气”的相对简单的层面,直接拽到了“社团治理”的、充满现实甚至残酷的层面。
他瞬间明白了,大师兄此举,并非冷酷无情,恰恰相反,这是对他王汉彰最深切的维护。是为了他能够长远地立足,为了这个刚刚聚拢起来的团体能够存续和发展下去。那份对李成祥个人的“小情”,在维护帮规威严、确保团体生存的“大义”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必须毫不犹豫地牺牲。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条生存的必然法则,是通往更高位置必须踏过的阶梯。
想到此,王汉彰脸上最后一丝犹豫和彷徨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后的、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坚定与冷峻。他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因为先前焦躁而略显凌乱的衣襟,然后对着杨子祥,恭恭敬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沉稳而清晰,不再有丝毫动摇:“大师兄教训的是!字字珠玑,如雷贯耳!汉彰……知道了!是汉彰糊涂,眼界狭窄,险些因小失大,误了帮中大事!”
看到王汉彰脸上那紧绷的线条和眼神中闪烁出的、与自己年轻时相似的决断之光,杨子祥知道,自己的话,这个悟性极高的师弟已经听进去了,而且深刻地理解了其中的利害。他微微颔首,古井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欣慰,但这点微澜瞬间便被更深的、如同严冬般的肃杀所取代。
“知道了就好!”杨子祥的声音重新变得冷硬如铁,他不再看王汉彰,而是缓缓环顾四周,一双冰冷的眸子,逐一扫过仓库里每一个手下——从一脸凶悍的安连奎,到精干机警的秤杆,再到那些面色紧张、屏息凝神的普通弟兄。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垂下眼帘或移开视线。他仿佛在用自己的威严,向所有人宣告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那铁一般规矩的森严。
“拿刀来!”他再次下令,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金石撞击般的质感,在空旷高耸、回声效果极佳的仓库里每一个角落清晰地回荡,一下下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与心扉,让人心头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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