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绝地,天地昏沉。终年不散的煞气如灰败的裹尸布,缠绕着嶙峋怪石与枯死古木,将这里塑造成一片万物凋零的死寂之域。稀薄的阳光艰难穿透浓雾,投下惨淡光影,更添几分阴森。风中呜咽的,是经年不散的怨念与冰冷,寻常生灵踏入此地,不消片刻便会心智狂乱,血肉消融。
然而今日,这片生命禁区的边缘,却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沸腾的杀意所打破。
地平线尽头,先是一面残破的、绣着断裂天剑的战旗刺破雾霭,紧接着,第二面、第三面……无数旌旗如同嗜血的丛林,骤然涌现!旗帜之下,是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人潮!刀剑的反光刺破灰暗,灵宝的辉光连成一片,沉闷的脚步与坐骑的嘶鸣声汇聚成压抑的雷音,隆隆滚过荒原,震得脚下大地微微颤抖。
七大宗联军,裹挟着中州残存的“正道”之力,终于兵临城下!
汹涌的人潮在距离那片扭曲光影的煞气屏障前缓缓停住,如同蓄势待发的黑色浪潮。无数道目光,或贪婪,或恐惧,或狂热,或仇恨,尽数聚焦于浪潮前方那座孤零零矗立在绝地边缘的简陋据点——修罗剑阁!
那据点依托几座天然形成的黑色巨岩搭建而成,墙体粗糙,甚至能看到拼接的痕迹,与其说是一座堡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避难所。唯有一块高耸的、仿佛被巨剑劈开的黑色岩壁上,四个以凌厉剑意生生凿刻出的大字,在远方联军火把的摇曳映照下,反射出暗红的光泽,如同未干的血泪,透出一股桀骜不屈、直面千军万马的森然气势!
联军阵营中心,天剑宗残余大长老李玄风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复仇火焰与贪婪。他死死盯着那片被淡薄煞气缭绕的据点,仿佛已看到弑神魔剑在手、重振天剑宗辉煌的未来,干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他深吸一口气,蕴藏着化天境威压的声音如同滚雷,碾过联军上空,清晰传入每一个修士耳中:“魔头楚狂!倒真会寻这龟缩之所!以为凭借这北冥绝地的残存煞气,便能苟延残喘,负隅顽抗,与我中州正道之师抗衡吗?”
声音陡然拔高,尖锐而激昂:“今日!便是你这修罗魔窟彻底覆灭之日!踏平剑阁!诛杀楚狂!夺回魔剑!重整中州秩序!”
“剿灭魔头!踏平剑阁!”
“夺回魔剑!重整秩序!”
蓄势已久的联军修士如同被点燃的炸药,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瞬间爆发,汇成狂热的声浪冲天而起,竟将前方弥漫的煞气雾?都冲得剧烈翻滚,向后倒卷!澎湃的杀意与灵力波动联合在一起,形成无形的冲击,不断撼动着修罗剑阁赖以依仗的第一道天然屏障——那片终年不化的煞气迷雾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修罗剑阁城墙之上的死寂与压抑。
墙头之上,人影稀疏,且大多带伤,衣袍染血,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们中有受楚狂与万象楼恩惠、誓死相随的散修,有坚信楚狂绝非魔头、从原联盟脱离的修士,还有墨老带来的万象楼残部。此刻,他们紧握着手中残破的兵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望着远方那铺天盖地、散发着令人窒息压力的庞大军队,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但,却没有一人后退,没有一人眼神游移。
一位失去左臂、只用粗布草草包扎断口的散修,猛地朝城墙下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横肉抽搐,狞声道:“妈的!阵仗倒他娘的不小!老子这条烂命是楚狂大人从兽潮里捡回来的!够本了!今天正好多拉几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没错!跟这群伪君子拼了!”
“想踏平剑阁,先从老子尸体上跨过去!”
悲壮而决绝的怒吼在墙头此起彼伏,迅速压下了那丝恐惧,一股铁血般的气息弥漫开来,与远方联军的狂热形成了诡异的对抗。
城墙中央,墨老须发皆张,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符文飞速流转,双手十指如飞般掐算,脸色愈发沉重。他猛地停下动作,声音干涩地对身旁众人道:“不行!联军气势已成,联合释放的灵压正在剧烈冲击煞气屏障,消耗速度远超预期!李玄风那个老匹夫,根本不给半点喘息之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剑阁深处,那座被简单加固过的石屋。那里,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并且正在不断凝聚加强的气息,如同风暴中摇曳却不熄灭的烛火,是这摇摇欲坠的防线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
“大人……您还要多久……”墨老心中无声呐喊,手掌悄然握紧了袖中一枚冰凉的玉符。
李玄风显然不准备进行任何无谓的试探。之前的先锋失利和烈阳宗的阳奉阴违,已经耗光了他最后的耐心。
他猛地一挥手。
“请‘天剑傀儡’!”
声音落下,联军阵营后方传来一阵沉重的机括轰鸣声和灵力灌注的嗡鸣。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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