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老城区的“鞋匠巷”,青石板路被夏雨浸得发亮,像撒了一把碎银。巷口的老槐树歪着身子,枝桠上挂着几只褪色的鸟笼,笼里的画眉不知躲去了哪,只剩空笼在风里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巷尾的鞋摊前,濮阳黻正蹲在小马扎上给一双棕色皮鞋钉鞋钉,黄铜钉帽在阳光下闪着暖黄的光,像撒在鞋面的碎金。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棉麻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桂花形状的银镯子,是去年在古玩市场淘的老物件。头发松松地挽成个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被汗水浸得微微打卷。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正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活计,嘴角还噙着半丝笑意——刚有个老主顾说,她钉的鞋钉比机器钉的还结实,能穿三年。
“濮阳姐,给我修修这双鞋!”
清脆的女声从巷口传来,濮阳黻抬头,看见个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姑娘快步走来,裙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一串细碎的水花。姑娘扎着高马尾,发尾微微卷曲,发间别着朵小巧的桂花发簪,走近时,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飘了过来,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倒有几分清甜味。
这姑娘叫“月桂”,是最近常来的顾客,每次都穿不同款式的裙子,却总爱穿一双米色的帆布鞋,鞋头被磨得有些发白。濮阳黻放下手里的皮鞋,笑着起身:“又来啦?这次是鞋跟松了还是鞋底磨穿了?”
月桂把帆布鞋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都不是,是鞋钉松了,走路总‘哒哒’响,像拖着个小铃铛。”她顿了顿,眼睛瞟向濮阳黻手边的鞋油刷,突然指着刷毛上缠着的桂花枝说:“濮阳姐,你这鞋油刷上怎么还挂着桂花枝啊?和我发簪上的一模一样呢!”
濮阳黻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才发现早上整理工具时,不小心把从老家带来的桂花枝缠在了刷毛上。那是她母亲生前种的桂花树,每年秋天开花时,母亲总会摘几枝插在鞋油瓶里,说“鞋油里混着桂花香,擦出来的鞋也香”。她拿起鞋油刷,轻轻拨弄着桂花枝,声音软了些:“这是我妈种的桂花树,她总说,桂花香能让人想起家。”
月桂的眼睛亮了亮,突然蹲下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濮阳姐,你看这个!”盒子打开,里面是枚桂花形状的鞋钉,黄铜材质,花瓣上还刻着细密的纹路,和濮阳黻正在用的鞋钉截然不同。“这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她说当年我太爷爷就是用这种鞋钉,给我太奶奶钉了双绣花鞋,后来两人就定了终身。”
濮阳黻拿起鞋钉,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莫名觉得有些暖。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年也是因为父亲给她钉了双绣着桂花的鞋,才心甘情愿地嫁给了这个穷鞋匠。她把鞋钉举到阳光下,花瓣的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撒了一地的小星星。
“这鞋钉真好看,”濮阳黻由衷地赞叹,“钉在鞋上,肯定特别显眼。”
月桂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濮阳姐,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个忙。”她从包里掏出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笑容干净,手里拿着一双刚修好的皮鞋。“这是我男朋友,他是个修鞋匠,前几天跟我吵架,说我总嫌他工作不体面。我想给他钉一双带桂花钉的鞋,告诉他,修鞋匠也能钉出最浪漫的鞋。”
濮阳黻看着照片上的男生,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她皱着眉想了想,猛地记起,上周有个男生来修鞋,也是穿白衬衫,手里拿着的皮鞋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当时男生还说,要给女朋友钉一双特别的鞋,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你男朋友是不是上周来修过一双黑色皮鞋?”濮阳黻问。
月桂点点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对啊!濮阳姐你见过他?”
濮阳黻笑着点头,拿起月桂的帆布鞋:“他当时还说,要给女朋友一个惊喜呢。看来你们俩,是心有灵犀啊。”
正说着,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穿着黑色T恤的壮汉快步走来,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男人,脸上有道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男人走到鞋摊前,一脚踩在濮阳黻刚修好的皮鞋上,皮质被踩出个深深的印子。
“你就是濮阳黻?”刀疤脸的声音粗哑,像砂纸在磨木头。
濮阳黻站起身,挡在月桂身前,握紧了手里的鞋油刷:“我是,你们想干什么?”
刀疤脸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是月桂的男朋友。“这个男人欠了我们十万块,今天要么你替他还,要么就把你这鞋摊给我们拆了!”
月桂吓得脸色发白,躲在濮阳黻身后,声音发颤:“不可能!他从来没欠过钱,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刀疤脸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月桂,濮阳黻猛地举起鞋油刷,朝着他的手拍过去。鞋油刷上的桂花枝划过刀疤脸的手背,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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