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让他们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不是刀剑,不是火炮,而是让人生,让地长,让海里的鱼自己游进网里的力量。”
“所以,他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去杀人。而是为了去告诉那些倭人,那些朝鲜人……”
郑鸿逵一字一顿地说道。
“顺从家主,便得丰饶。违逆家主,便归于虚无。”
张赫听得浑身一震,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
这支队伍,不是军队。
这是一支行走的,会呼吸的,神谕。
“末将……明白了。”
张赫躬下身,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四爷放心,末将一定挑出一百个最能承载家主神威的弟兄!”
“嗯。”
郑鸿逵重新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记住,气势,要压过杀气。让他们看上去,像是从天宫降下的神将,而不是凡间的兵卒。”
“是!”
……
荷兰人的仓库里,弥漫着一股香料、蔗糖与木箱混合的气味。
郑芝豹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脚下生风,指挥着手下的伙计们将一箱箱货物清点、封存。
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红光。
“快!快点!那箱锡兰的肉桂,单独放!还有那几桶上好的蔗糖,都贴上封条!”
他一边喊着,一边用脚尖踢了踢一个看起来格外精致的木箱。
“七爷,这是做什么?”
一名跟了他多年的老账房,凑上前来,满脸都是疑惑。
“这些可都是顶好的货,现在南边的行情,一天一个价。咱们只要把船开出去,不出一个月,就能换回几十万两雪花银啊!怎么全都封起来了?”
郑芝豹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老账房一眼。
那眼神,让老账房心里莫名一跳。
他从未见过自家七爷有过这样的眼神。
不再是那种精明到骨子里的算计,而是一种……高深莫测的,仿佛在俯瞰众生的眼神。
“老钱啊。”
郑芝豹拍了拍老账房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你觉得,是这箱肉桂值钱,还是咱们东宁岛上那些神树结的果子值钱?”
老账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肉桂值钱。七爷,那些水榕树结的水玉籽,咱们岛上如今遍地都是。
我听说在仙师所在的内地,这都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了,类似的东西太多了,哪比得上一船香料换回来的真金白银啊?”
“糊涂!”
郑芝豹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普通的布袋,随手掂了掂,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他解开袋子,倒出几颗晶莹剔透,如同珠露般的青色种子在手心。
一股清新的生命气息弥漫开来。
“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不值钱了。”郑芝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教诲般的得意。
“可对那些没见过神迹的倭国大名、朝鲜君王来说呢?”
老账房看着那几颗种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瞬间变了。
他想说不知道,但商人的本能又让他忍不住去估价。
“对他们来说……这东西能治病救命,是神药!是仙丹!一颗……怕是能换一座城!”
“城?”
郑芝豹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珍而重之地将那几颗种子收回布袋,重新揣进怀里,那个动作,比抱着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宝贝。
“老钱,你记住。”
他凑到老账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家主给的,那不叫礼物,那叫‘饵’。”
“咱们这次去,不是去卖货的。是去钓鱼的。”
“钓的,是倭国的国王,朝鲜的君主。”
“有了这些鱼,你还愁以后没银子赚吗?”
“到时候,不是我们求着他们买东西。是他们,跪在地上,求着我们,卖给他们一口吃的!”
老账房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那颗拨了半辈子算盘珠子的脑袋,彻底不够用了。
他看着郑芝豹那张因为亢奋而涨红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家这位视财如命的七爷,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愣着干什么!”
郑芝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赶紧的!把那几个会说倭语的红毛番给我提过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家主马上要见他们!”
“是!是!小人这就去!”
老账房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郑芝豹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抬头,看向仓库外那片湛蓝的天空。
文明的航道。
家主这个词,用得可真他娘的带劲!
……
高空之上,朱慈烺将郑鸿逵和郑芝豹那兴奋模样尽收眼底。
他见过太多的人,骁勇善战的将军,唯利是图的皇商,他们或忠于君王,或忠于利益。
可他从未见过像郑鸿逵和郑芝豹这样的人。
一个宿将,一个巨贾,在短短几天之内,仿佛被彻底洗去了旧有的本性,被重塑成了两个最忠诚的手下。
他们追随的,不再仅仅是家族的延续或财富的增长,而是一种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战栗和亢奋的理想。
朱慈烺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陌生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嫉妒的怅然。
他贵为太子,未来君临天下,可他能用皇权得到的,是臣子的跪拜与服从,却从未奢望过能得到这般发自肺腑、将个人完全融化其中的狂热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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