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竺赫起了个大早，抱着材料进了书房，闭门谢客，连吃饭睡觉都不出门。
蔚隅直接杀到兰华住处，旁敲侧击。
“赫儿身体无碍，这一点少主夫人大可放心。”兰华捋着胡须，“赫儿自小修炼内功，脑子又不太灵光，有些迟钝……”
“他是傻的吗？”竺赫单手托腮，“不应该啊，他不是京城第一纨绔么？”
“嘿嘿，这个嘛，有时候花楼不一定是销魂所。”兰华眯着眼睛，“夫人可听过添香楼？”
“京城青楼之一？有所耳闻。”蔚隅神色不变，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难道还有其他作用？”
“添香不是香，红袖揽人亡。”
兰华端起茶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却审视着蔚隅。
“将军莫不是想说，添香楼与北境有关？”蔚隅目露疑惑，又夹杂着丝丝惊讶。
“添香楼是京城的势力，幕后之人极其神秘。”兰华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夫人在京一年有余，竟没听过这句话？”
“关于添香楼的情况，想必北境少主比我更清楚。”蔚隅微微勾唇，琉璃眸中带着些许嘲弄之色：“毕竟少主可是逛遍上京城大小花楼，坐拥无数美人的第一纨绔。”
“少主从前所为，确有不妥，也是为形势所迫。”兰华叹了口气，“夫人有所不知，当年滆城一战，竺将军本不用死的。”
彼时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滆城百里之外，却安营扎寨迟迟不发，等素莲和竺赫被京城控制后，才发兵救援。
“竺将军久等援军不至，只能兵行险招，将胡人引至千仞雪墟，同归于尽。”
世人只知朝廷轻骑日行百里，驰援滆城的神迹，却不知北境枯骨成堆，血流成河，母子分离，家破人亡的惨境。
“竺将军大义。”蔚隅垂眸，端起茶水抿了抿，“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前任镇北王无才无德，为何会继位呢？”
“阮予是老将军的独子，又有军功傍身，自然是北境继承人的不二之选。”
“师伯，我曾在京城太医署藏书阁内看到过一本脉案……”
“哦，那是我写的。”兰华大方地承认下来：“老将军与文成公乃是好友，曾邀我进京为少主诊脉。”
“将军的意思是……竺赫，其实是见过老大人的？”
“少主入京后在文成公府住过一段时间，为魇症所困日渐虚弱，药石无用，只能送入皇宫，以天子的真龙志气压制。”兰华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少主入宫后魇症确实有所缓解，老大人和老夫人也会入宫探望，入宫后老大人难免要与皇帝接触，我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何种协议，少主入宫一个月后，老大人离奇暴毙在花楼，老夫人当晚也自缢而亡。”
“我检查过老大人的遗体，没有中毒迹象，老夫人颈上的痕迹，也不像自缢。”
“我看过文成公的脉案，除了一些小病外，老大人的身体还算不错，暴毙会不会是药性相冲所致？”
“老大人生前极注重修身养性，平日里也只有些头疼脑热的小症状，五脏没有太大的问题，不沉迷丹药一道，也不好美色，饮食也清淡，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他是暴毙而亡。”兰华皱着眉，“可惜我正想继续探查，便被扣上谋杀老大人的帽子，只能仓促离京。”
不仅如此，胤帝还发布了悬赏令，势要将他捉拿归案，为免祸水东引，他也不敢回北境，只能四处逃亡。
“那么阮老将军呢？”
“老将军内外兼修，武艺高强，老当益壮，平日连头疼脑热都没有，我时常给他诊脉，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军中医者甚多，一个小小的风寒，何至于夺了老将军的性命？”
蔚隅微微眯起眼，那么多破绽，他不信北境之人无人察觉其中蹊跷。
“我那时并不在夜州，不知晓其中门道，且老将军辞世第二日，阮予便自作主张焚了老将军遗体。”兰华捏了捏眉心，“我实在想不通阮予为何如此着急，且对老将军的病因毫不怀疑。”
“敢问将军，北境可有弃子立孙的先例？”
蔚隅轻轻摩挲着腰间镂空的小球，这里面添了特制的药，无色无味无毒，能让人放松神经。
兰华略微沉吟，道：“确实有此先例，澜凛国第五、第十一、第二十八还有最后一任皇帝便是放弃了独子，立嫡长孙为继。”
“我记得竺赫曾说过，老将军曾送给他一匹黑马，且对他宠爱有加。”
“少主天资聪颖，四岁识文，五岁便能吟诗，武学造诣高，内功心法一点即通，老将军对他十分宠爱。”
比起一事无成的独子和平庸无能的长孙，老将军对这个天赋卓绝的幼孙简直喜欢得不得了，逢人便夸，吃饭带着，去校场练兵带着，和下属讨论排兵布阵也要带着，恨不得把竺赫栓腰带上。
竺赫也很乖，从来不闹腾，时不时还能在沙盘上指点江山，最初大家都不以为意，直到阮予突发奇想，按照他的思路行军，在查赛湖以少刮多，大败胡人，众人才对这个小孩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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