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样说,马克.冯。霍恩海姆是巴伐利亚最令人同情的贵族后裔。
巴伐利亚的冬末,暮色总是来得特别早,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灰色绒布,缓缓覆盖上霍恩海姆家族那座依山而建的古老的城堡。尖顶在渐浓的夜色中划破天际,从窗户里透出水晶吊灯过分热情的光,试图驱散环绕石墙的寒意与寂静。一场属于家族内部的晚宴正在酝酿,空气里漂浮着昂贵雪茄的烟霾,女眷们衣香鬓影间逸出的香水味,以及一种更为隐秘,粘稠的东西——名为野心的毒氛。
马克.冯.霍恩海姆独自坐在宴会厅角落一张高背天鹅绒扶手椅里,几乎将自己镶嵌进阴影,他穿着合体但绝不引人注目的深色礼服,微微佝偻着背,象一尊被遗忘在储藏室里多年,蒙尘的旧家具。他的右手,那只出了名的不中用的右手,此刻正打在铺着丝绒的扶手上,指尖无法地微微颤抖,带着一种细碎而顽固的节律,仿佛在无声地敲打着某个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阴郁的节拍。
不远处,他的堂弟,弗里德里希.冯.霍恩海姆,被一群谄媚者簇拥着,谈笑风生。弗里德里希是此刻宴会厅的中心,虽然马克和弗里德里希一样的高大英俊,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声洪亮而且充满绝对的自信,堂弟刚刚完成了一笔让家族元老们赞不绝口的交易,风头正劲,是继承人序列里耀眼的一颗星,或许只要他能让某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承认这个孩子是属于她和弗里德里希的,就能登上家族的某个权力之巅。
马克冷笑道,所以这位堂弟用计将自己赶到墨西哥梅里达,一个远离家族权力中心的所在,不过马克很想感谢弗里德里希,因为在梅里达他遇到了许林泽。那是阅女无数的马克这辈子真正爱上的女人,虽然那个女人正怀着孕,可这不是他最盼望的事情吗?
“看看我们最亲爱的马克,”弗里德里希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穿过人群,清晰地传到宴会厅角落,“还在和他的’私人交响乐团‘练习吗?”他朝着马克颤抖的手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附和的笑声,几个年轻女子用手里羽毛扇半掩着脸,投来混合着怜悯与轻蔑的一瞥。这里有一二曾经与马克发生过亲密关系,事后她们向闺蜜们嘲笑这位人高马大的小伙子的那个不行不行的。
马克似乎没听见,他只是慢慢抬起左手,端起身旁小几那杯几乎未动的雷司令,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漾开细小的涟漪。
雷司令是一种源自德国的芳香性白葡萄品种,被广泛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白葡萄,雷司令以强烈的芳香而着称,拥有高而明亮的酸度,赋予了葡萄酒出色的结构感,即使在最甜的雷司令中,高酸度也能平衡糖份,使得酒甜而不腻。不同产区的雷司令风格差异显着,能够清晰地展现出板岩,石英岩,或者石灰岩等土壤带来的矿物感。
在霍恩海姆家族,雷司令被认为是女性常常饮用的酒类,象弗里德里希对雷司令的鄙视显而易见,偏偏马克手边总是一杯雷司令,令弗里德里希及其身边的拥趸非常看不起人高马大的马克。
马克垂着眼睛,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右手上,记忆的碎片猝不及防地刺入脑海,十多年前,在他和弗里德里希共同的成人礼舞会上,一杯滋味异常的木桶型陈年波特酒入口后,喉咙与四肢百骸传来的灼痛与痉挛,一声们含糊其辞,“神经系统意外受损”,自此后,他的右手似乎永远无法稳定。
还有他似乎就此丧失了生殖能力,尽管以后经历了无数金发女孩,却没有一个能够珠胎玉结。巧的是尽管弗里德里希几乎天天都有女孩子投怀送抱,至今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女孩诞下他的孩子。后来马克怀疑这大概是家族的后遗症之一吧,虽然他鄙视自己的家族,但是他需要上位。
憨厚,迟钝?马克藏在长长的睫毛后边的蓝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是的,家族里几乎没人自己在高中时就加入了德国赤军,更没人知道自己是拳击高手,在慕尼黑最着名的斯特姆拳馆苦练拳击,所谓的右手无法稳定,就跟谭笑七刻意隐瞒他是个左撇子一样,放松所有潜在敌手的注意。嗯,马克就是需要弗里德里希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中国有句俗话,“谁笑到最后,谁就笑得最好!”
马克望向弗里德里希的冰冷的目光就像阿尔卑斯山巅的冻雪,是的,既然她们需要她憨厚,需要他迟钝,需要她的右手丧失部分功能,需要一个永远扮演失败者,去衬托他们的英明神武,她就好心地满足了他们,时间久了,有时候她自己都要信了。
宴会厅的喧嚣如同潮水,时涨时落,马克始终安静地待在原地,象一块溪流中沉默的石头,只有极少数时刻,当无人注意的间隙,他的目光会飞快扫过全场,掠过那些衣冠楚楚的宾客,在几个身着侍者制服,动作过于利落精干的的身影上短暂停留,他们的领结颜色与其他侍者略有不同,时更深一点的绛紫,那是德国赤军偏爱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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