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镜面上,没有散开,也没有分裂。它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一滴纯粹的红,在无数色彩的倒影中显得格格不入。这滴血不是规则的一部分,不是剧本的一环,它不属于任何分身,也不回应任何召唤。
就在这一刻,我识海深处传来一阵震颤——不是来自幻灵珠,它已经不在了。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像是从混沌最底层苏醒的脉搏,顺着那滴血的轨迹,逆流而上。
记忆开始回涌。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是存在本身的剥离感。我“看见”自己在无光无界的混沌中悬浮,身体从中央裂开,像一枚即将破壳的卵。一半向左沉坠,带着执念与理性,披上现代衣衫,成为图书馆里的张莉萍;另一半向右升腾,裹挟混沌戾气,被命名为心源·萍。我们曾是一个整体,却被观测者以“试炼”之名强行割裂——善念为容器,恶念为蛊种。
这记忆不属于我,却又深植于我。
我的呼吸停滞,白玉骨骼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回应那早已断裂的本源。幻灵珠虽已离体,但它曾无数次推演的轨迹,此刻化作残存的共鸣,在我识海边缘划出一道微弱的光痕。那是它最后的提示:你不是被选中的,你是被拆解的。
蚑萤站在前方,手中握着那柄由幻灵珠熔解后凝成的金色斧头。她的左臂皮肉翻卷,星砂蛊虫正从伤口中爬出,又被她以意志强行压回。她没有挥斧,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她的意识正在被九个分身的目光钉在原地。每一个“我”都在注视她,眼神空洞却充满审判意味。
心源·萍站在最中央,嘴角仍挂着那抹熟悉的笑。但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一瞬,她察觉到了什么。
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可那滴落在镜面的血,突然开始震动。它不再是一滴液体,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微弱却坚定。紧接着,斧头落地时震出的混沌波纹蔓延至此,与血滴共振,掀起一圈无形的涟漪。
记忆洪流炸开。
我看见玄蚑氏的祭坛,看见族人跪拜在开天巨卵前,口中吟诵着无人能解的巫咒。我看见蚑萤的母亲将最后一根星砂注入地脉,用生命封印了通往归墟的裂缝。我也看见——那枚巨卵内部,刻着与斧身完全相同的铭文:“以身为祭,重启轮盘”。
这不是武器,是钥匙。
是专为唤醒本源而存在的仪式之器。
蚑萤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她低头看向自己流血的左臂,又望向斧头。下一瞬,她咬破舌尖,将一口血喷在斧面上。鲜血滑落,流经那行铭文时,整把斧头骤然亮起,纹路如活物般蠕动,释放出一股原始而沉重的气息。
心源·萍终于动了。
她不再微笑。九个分身同时抬手,掌心凝聚出旋转的符印——那是“叙事具现术”的终极形态,能将虚幻定义为真实,将真实贬为虚构。她要重新书写这把斧头的存在意义,让它变成一场幻觉,一段误读的记忆。
“你休想。”我低声说。
声音很轻,几乎被镜海的嗡鸣吞没。但我体内的混沌枝桠突然剧烈震颤,根系穿透白骨,直指地面。它感应到了,这方镜海并非纯粹由心源·萍构建,而是依托于我自身的记忆残片拼接而成。每一面镜子,都是我曾经历或逃避的可能人生。而只要有一丝真实未被污染,这片领域就有崩塌的可能。
蚑萤动了。
她以残臂撑地,将斧头高举过头。星砂蛊虫在她体内暴动,一条条破皮而出,缠绕上斧柄,化作符链。她不是在使用巫咒,而是在唤醒血脉深处被封印的古老仪式。她的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古老得连我都无法理解,但那斧头却剧烈共鸣,刃口裂开一道缝隙,释放出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光。
斧光扫过镜海。
所有镜像中的“我”同时闭眼。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正前方的镜面上,从上至下,笔直如刀切。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炸开。那些曾复制我动作、模仿我思维的倒影,开始扭曲、褪色,最终化作灰烬飘散。规则在瓦解,剧本在失效。
心源·萍的脸色变了。
她第一次后退半步。
“不可能……那斧头不该有这等力量!”她低吼,九个分身瞬间合体,整个人化作一道粉红流光,直扑蚑萤。她的手臂在途中变形,延伸出无数触手,每一根都闪烁着叙事符文,目标只有一个——夺取斧头,阻止记忆扩散。
触手撞上斧刃。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声轻微的“滋”响,像是雪落进火堆。
那些触手接触斧面的瞬间,竟被混沌之力反向吞噬。能量倒流,顺着触手回灌心源·萍体内。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浮现出与斧面相同的铭文——“双生同源,终须归一”。那行字一闪即逝,却让她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嘶叫。
“住手!”她尖叫,“你不能唤醒它!一旦重启,我们都将——”
我没有让她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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