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沥青。
浓雾紧贴着湿滑的巨叶和林木枝干,死死裹着这支在腐土枯木上蹒跚前行的队伍。没有马匹,沉重的驮架连同那匹熬干了最后一点油灯的老青骡,都被迫留在了几天前遭遇卸岭道伏击的那片染血坡地。人背在肩上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压得人脊背生疼。伤口溃烂的血腥气,草药敷料的怪异辛气,还有那股子从众人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和压抑,把空气都腌入味了。
疤脸校尉走在最前头,脚步踏在厚厚的枯叶层上,落点又轻又准。他肩上扛着一卷用防水油布扎紧的沉重家伙什,走起路来却听不到多少声响,铁打的身板也抵不住几天的亡命奔逃,眼角那一道旧疤显得更深了。他身后隔着几步是罗烈,黑沉沉的身影几乎融在林影里,点钢枪枪头的暗红符文也敛了光,沉默得像块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碑。那双独眼扫视着前方每一片可疑的阴影,寒意比林雾更浓。
再后面就是几个卸岭道的汉子,硬撑着架子,可脚下发虚,喘气声也压得低低的。陈启缀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左肩窝那道旧箭伤结了痂又被挣裂开几回,火烧火燎地疼,全靠胸前的怒江星图残符在硬撑。青铜残片冷硬地硌着伤口边缘,那股带着血腥气的灼热感时强时弱,活像揣了颗烧红的铁胆。
他下意识地往后瞟了一眼。
苏离被一个叫“石锁”的黑骑半扶着,步子虚得打晃。一张脸苍白得像雪堆里冻透的纸人,唯有眉心紧蹙的纹路泄露出体内刀割般的剧痛。胸前包裹龟甲的那片粗布下,那股阴森砭骨的寒气比雾气更重,离得稍近都觉得身上汗毛倒竖。几天前她强行刮下龟甲裂缝里带着寒毒的“死肉粉”救了铁牛的命,代价是胸口那龟甲的裂纹崩得吓人,墨绿的毒质像活虫在深处蠕动。她几乎是被拖行。
而杨少白……
陈启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把。
那家伙就吊在苏离斜后方的阴影里。由石锁拖着,整个身子大半重量都压在那个黑骑身上。那张曾经倜傥的脸灰败得像墓里的瓦当,被露水打湿的头发胡乱粘在额上。肩背伤口上那两支弩箭的箭杆早就被罗烈下令粗暴地拔了,剩下俩血肉模糊的黑窟窿,用撕下来的衣料草草堵着,渗出腥臭的暗红近黑的液体,湿透了后背大片衣料。可怖的是脊柱中间那位置——衣衫被血污浸透,微微鼓起一个拳头大的硬硬包块,隔着脏污的粗布,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能隐隐察觉到一股微弱但固执的东西——像活物呼吸般缓慢涨缩的幽绿冷光。那光诡异、贪婪,和他空洞茫然的眼神形成恐怖的对比。
铁牛拖着那条勉强被冻住烂肉、保住命的小腿,一瘸一拐地垫在最后头。每一步都疼得他龇牙咧嘴,牙缝里丝丝抽着冷气。虽然烂骨上的活肉长起来极其缓慢惨淡,但命确实是被苏离那道鬼门关里逃出来的寒光给抢回来了。他现在看向苏离背影的眼神,除了同病相怜的痛楚,还掺了死士般的执拗。
啪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枯枝断裂声从队伍右前方的蕨类深处传来。轻得像风吹落叶,却像毒刺扎进了众人紧绷的神经。
所有的脚步瞬间顿住!
疤脸校尉猛一抬手,动作利落如刀削!身后众人齐刷刷矮身,迅速找到树干或土包当掩体。陈启一把拉住身旁几乎瘫软的苏离胳膊,将她猛地拽向一根粗壮的树根后头,自己后背紧贴冰凉沾满苔藓的树干,心脏撞击着胸腔,像要破膛而出。铁牛反应慢了点,拖着伤腿硬是把自己塞进一片巨大的芭蕉叶下方阴影里。
死寂。
只有浓雾深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野鸟拖长的怪叫,凄厉渗人。
疤脸校尉如同灵猫般无声伏在腐叶上,侧耳贴在冰冷的湿土上。罗烈像根没入泥潭的铁柱,独眼透过藤蔓缠绕的缝隙,鹰隼般投向声源方向。几分钟过去,除了风吹过层层叠叠叶浪,再无异常。
“虚的?”疤脸身后一个黑骑压低嗓子,唇齿间挤出一丝气音。
疤脸没回头,缓缓直起身,朝罗烈投去询问的眼神。
罗烈那只血红的独眼在疤脸脸上停了一瞬,缓缓扫过陈启藏身的树根、苏离靠着树干的虚影,最后落在杨少白背上那个幽幽透出绿光的隆起上,眼神里冰渣子更甚,一股无声的杀气压过周遭的寒雾。
“走!换方向!”罗烈声音嘶哑低沉,像生铁刮过骨头,透着不容置疑。他不再看那片蕨丛,重新调转方向,折向西侧一片更为浓密、光线更昏暗的坡地林带。那地方林冠严密如同穹顶,下方尽是盘曲如虬龙的千年老根和滑腻苔藓,路更滑更险。
没人敢废话,队伍再次沉默地蠕动起来,如同受伤的蛇钻入更深的巢穴。
“啊呀!”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一声惊呼带着撕裂的惊恐,在死寂的林雾中炸开!
发出声音的是垫后的铁牛!他跛着受伤的腿,原本就重心不稳,刚下过雨的腐土被苔藓覆着,滑溜得像抹了油。他右脚踏空在一条半塌陷、被厚厚落叶苔藓完美伪装起来的土坎边缘,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沉重的身体加上一条不听使唤的伤腿,让他像一截木桩般向前猛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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