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贾诩阴恻恻地补充,“所以,他此刻最怕的,不是丞相大军压境,而是丞相……按兵不动,或是有所警觉。丞相若然大怒,匆忙轻骑赶回长安兴师问罪,正可能落入其精心布置的刺杀陷阱。反之,若丞相大军从容班师,仪仗周全,警戒森严,他区区刺客,如何近得了一军统帅之身?届时,他握有密诏却无从下手,便是图穷匕见之局!”
帐内落针可闻。众将这才恍然,背后的杀机竟如此阴毒。这不是两军对垒,而是一场针对丞相个人的、精心包装在皇权之下的谋杀!
“好一个‘先发后闻’!好一个为国除奸!”简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颤音。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虎符跳起:“他想做诛杀权臣的忠臣?本相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玩火自焚!”
“噗通!”
吕布第一个单膝跪地,地面为之一震。这位虬髯猛将仰头时,金冠下的双目赤红如血,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丞相!布,一介武夫,蒙丞相不弃,委以重任!今日若任由宵小害了丞相,布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并州狼骑,愿为丞相诛杀国贼,万死不辞!”
“末将附议!”张辽几乎同时跪下,青衫下的脊梁挺得笔直,声音却冷冽如西伯利亚的寒风,“董承老贼,欲行荆轲、聂政之事,视我等如无物乎?辽,愿亲率死士,先入长安,为丞相扫清道路!”
高顺沉默如山,却用最重的力道将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闷响胜过千言万语。他身后的陷阵营将领随之跪倒一片,甲叶之声如冰河迸裂。
马超猛地扯开胸前狮蛮带,露出少年人精壮的胸膛,指天发誓:“超,愿以马氏全族性命担保!西凉铁骑,即日起便是丞相最锋利的刃!董承若敢动丞相一根汗毛,超必率军踏平董府,鸡犬不留!”其妹马云禄按剑立于兄侧,俏脸寒霜,眼中杀意凛然。
荀攸深吸一口气,撩起官袍前摆,缓缓跪倒。这位素来以智计深沉着称的谋士,此刻脸上再无平日的温润,只剩下决绝的冷硬:“攸,愚钝,未能及早识破奸谋,致使丞相陷于此等境地,死罪!然汉室倾颓,非丞相无可挽回。为天下计,为苍生计,攸恳请丞相,断不可存妇人之仁!公达愿效犬马之劳,助丞相破此死局!”
马腾也是须发皆张,怒极反笑:“好个董承!好个‘清君侧’!丞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腾,愿为前驱!”
顷刻间,帐内文武跪倒一片,请战之声如山呼海啸。典韦、许褚等贴身猛将更是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飞回长安将董承碎尸万段。
简宇立于众人之前,玄袍在激荡的气流中微微拂动。他看着脚下这些誓死效忠的部下,他们或因愤怒而颤抖,或因忠诚而激动,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为他而战的决心。
帐内灼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炭火盆中,一块新添的松木“噼啪”爆响,溅起一串火星,映照着每一张因愤怒和忠诚而扭曲的面孔。简宇立于这片沸腾的忠诚之海中央,玄色袍服上的暗纹在跳跃的火光下,似有龙蛇游走。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虚虚向下一按。
这个简单的手势却带着千钧之力,狂涛般的请战声浪竟奇迹般平息下来,只余下铠甲摩擦的细碎声响和粗重压抑的喘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如同百川归海。
“诸君赤诚,”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像往常那般清越,反而带着一种被砂石磨过的低哑,却奇异地抚平了帐内最后一丝躁动,“简宇……何德何能。”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吕布虬髯怒张的脸,掠过张辽紧抿的唇线,滑过高顺岩石般沉默的额头,最终与荀攸那双充满忧虑与决绝的眼睛相遇。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无需言说的托付。
他转身,步履沉缓地走向那张占据帐中主要位置的柏木长案。案上,那盏精铜所铸、雁衔鱼钮的灯盏,灯油将尽,火苗微弱地摇曳着,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投下两点明灭不定的光。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扭曲地映在牛皮帐幕上,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苏醒的神只。
他并未立刻书写,而是先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案面,那里摊开着最新绘制的长安城坊图,墨迹犹新。他的指尖在“未央宫”、“董府”等几个关键点上稍作停留,如同将军在推演沙盘。
随即,他取过一方古旧的端砚,那砚台边角已有磨损,显是常年随军之物。他执起墨锭,注入少许清水,然后开始磨墨。动作不疾不徐,一圈,又一圈。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大帐内被放大了无数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奇异地带来一种冷静的韵律感。
荀攸跪在原地,微微抬眼,注视着丞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看到丞相握墨的手指关节稳定,腕部悬空,力道均匀,但那墨锭边缘偶尔一次极轻微的颤抖,却泄露了这只掌控千军万马的手,此刻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这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极致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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