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看着谭建林，像是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到时候，整个营的99A坦克总教官，我打算让你来当。”
这个提议，分量可不轻。
一个刚上任的连长，直接负责全营的换装训练，这绝对是破格的信任。
谭建林没有立刻表态，他在快速消化这个信息。
徐英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又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信息。
“当然，光有理论也不行。”
徐英的语气变得随意起来。
“三连那个底子，你也看到了，有点薄。”
“光靠现在这帮人，想在年底打个翻身仗，难。”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眼神却瞟向谭建林。
“一连、二连，有些兵，脑子很活，是玩新装备的好苗子。”
“可惜啊，性子野，在他们连长手底下不受待见，表现平平。”
“你要是觉得有必要，可以去跟他们连长聊聊，看看能不能……”
徐英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这是在暗示谭建林，可以去挖其他连队的墙角。
谭建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对劲，这不像他认识的徐英。
作为一营之长，徐英最看重的就是部队的稳定，怎么会主动鼓励他去干这种破坏团结的事？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木板挤压声。
谭建林的眼角余光瞬间扫向门口。
门虚掩着，一道模糊的影子在门缝一闪而过。
有人在偷听。
电光火石之间，谭建林全明白了。
营长这是在给他搭台子唱戏啊。
这场戏，不仅是演给办公室里的人看，更是演给门外那个人看。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帮自己这个新来的连长立威！
谭建林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面向徐英，声音洪亮。
“报告营长！”
这一声，把徐英和宋朗都喊得一愣。
“我不同意你的提议！”
徐英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却故作惊讶。
“三连的兵，哪怕现在再差，也是我谭建林的兵！”
“我这个连长，要是连自己的兵都带不好，还要去挖别人的墙角来充门面。”
“那我这个连长，干脆趁早别干了！”
他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掷地有声。
“我的兵，我自己带！”
“不抛弃，不放弃，这是我们部队的传统！”
“到了我坦克三连，不管他以前是龙是虫，都得给我盘起来，卧好了！”
“我相信，三连没有一个孬兵！”
“我更相信，我能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带成嗷嗷叫的猛虎！”
说完，他再次向徐英和宋朗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营长，教导员，如果没有其他指示，我先回连队了！”
徐英和宋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去吧。”
徐英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谭建林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拉开门，正好看见文书李向荣手里拿着个扫帚。
正对着墙角的盆栽发呆，姿势显得有些僵硬。
听到开门声，李向荣一个激灵，差点把扫帚扔了。
“连……连长。”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我路过，打扫一下卫生。”
谭建林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李向荣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办公室里的声音，他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新连长那番话，让他心头又是震惊又是激动。
“听到了？”
谭建林终于开口。
“没……没听到啊连长，我真什么都没听到。”
李向荣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谭建林的嘴角忽然勾起，那笑容看得李向荣心里直发毛。
“不该传的话，别乱传。”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李向荣的肩膀。
“管好自己的嘴。”
“当然，要是有人问起来，你也得实话实说，咱们不能撒谎，对不对？”
李向荣愣住了，一时没明白这话里的弯弯绕。
什么叫不该传的别乱传，又什么叫要实话实说？
谭建林却不再多言，迈开步子，朝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背后，李向荣呆立在原地。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谭建林的话，渐渐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好像……明白了。
谭建林走在训练场的土路上，嘴角那抹笑意越来越深。
李向荣这个文书，在连队里就是个消息集散中心。
今天这番话，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传遍三连的每一个角落。
用不了半天，就会传遍整个合成营。
他这个新连长“爱兵如子”“绝不挖人”“誓与三连共存亡”的光辉形象，就这么立起来了。
这就是徐英送给他的第一份大礼。
办公室里，宋朗给徐英续上了水。
“你这出戏，演得可真够下本的。”
宋朗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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