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风波带来的涟漪尚未平息,一道更近、也更难以回避的阴影,便笼罩了下来。来自父亲苏文渊的传唤,比苏挽月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正式——不是随意让丫鬟带话,而是派了前院有头脸的管事,郑重其事地请“四小姐”前往书房一叙。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苏挽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了一下衣裙发髻,确保没有任何逾矩之处,这才带着小芸,跟随管事穿廊过院,走向那座象征着苏府权威和礼法的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苏文渊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着常服,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压抑感,却让苏挽月心知,这绝不会是一次轻松的父女闲谈。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柳氏竟然也坐在下首的绣墩上,手中捧着一杯茶,低眉顺眼,一副温良恭俭的模样,但苏挽月敏锐地捕捉到她嘴角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
“女儿给父亲请安。”苏挽月依礼福身,声音平稳。
“嗯,坐吧。”苏文渊抬了抬手,语气平淡。
苏挽月在下首另一边坐下,小芸垂手侍立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
短暂的沉默后,苏文渊开口,目光如炬地落在苏挽月身上:“挽月,你近来身子可大好了?”
典型的开场白,明知故问。
“劳父亲挂心,女儿已好多了,只是大夫嘱咐还需静养,不宜劳神。”苏挽月谨慎地回答。
“静养?”苏文渊轻轻哼了一声,指尖敲了敲桌面上一本摊开的账册(并非苏挽月的,而是府中公账),“我怎听说,你近日颇为‘操劳’?外面那些关于‘霓裳’的风言风语,如今是愈演愈烈,甚至连宫里都有所耳闻了。你作何解释?”
终于切入正题了。苏挽月心道,看来安嫔之事,父亲已经知晓。
她垂下眼帘,做出恭顺状:“父亲明鉴。女儿自知闺阁女子,当恪守本分。只是前番遭人构陷,蒙父亲庇佑得以昭雪,心中感念。那‘霓裳’不过是女儿闲来无事,翻阅古籍,试着调制的一些润面香膏,本为自用或赠予母亲姐妹,聊表心意。许是丫鬟们觉得新奇,偶尔拿出去与交好姐妹分享,不想竟惹出这许多是非,还惊动了父亲,女儿实在惶恐。”
她将一切轻描淡写地归为“丫鬟分享”、“姐妹间的新奇玩意”,绝口不提经营牟利,更将规模最小化。
“哦?只是丫鬟分享?”苏文渊语气转冷,“那为何如今满城风雨,价格高昂,甚至引得周家小子那般兴风作浪,连宫里都传出了名声?挽月,为父虽忙于公务,但并非聋哑之人!”
这时,柳氏适时地柔声插话,看似打圆场,实则煽风点火:“老爷息怒,挽月年纪小,或许只是一时糊涂,被底下人怂恿了。只是……这女儿家的名声最是紧要,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妾身实在是担心,怕影响了挽月的将来,也怕……怕连累了我们苏家的清誉啊。”她说着,还拿起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
“清誉”二字,如同重锤,敲在苏文渊最在意的地方。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苏挽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父亲,夫人,女儿深知此事欠妥。但请父亲细想,那周文博为何要构陷女儿?无非是嫉恨‘霓裳’品质尚可,损了他家生意。女儿蒙冤时,若非父亲明察秋毫,女儿只怕早已身败名裂。如今真相大白,世人皆知是周家仗势欺人,我苏家女儿清白无辜,这难道不是正说明我苏家门风清正,不畏强权吗?”
她巧妙地将焦点从“女子经商”转移到了“苏家对抗周家欺凌”上,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和维护家族名誉的位置上。
苏文渊闻言,神色微微一动。这话确实戳中了他另一处心思。与周家交恶非他所愿,但事情既已发生,若处理得当,苏家不畏权贵、家教严谨的名声反而能更上一层楼。他之前恼怒,主要是觉得丢脸和担心礼法非议,但若换个角度……
苏挽月观察着父亲的脸色,继续加码,语气变得更加恳切:“至于宫中之事,女儿更是惶恐。安嫔娘娘不过是随口一提,女儿岂敢有非分之想?早已严令丫鬟,绝不可再对外张扬,更不敢与宫廷有丝毫牵扯,以免惹祸上身。女儿深知,我苏家诗礼传家,女儿的本分是修身养性,将来……将来觅得良缘,相夫教子,光耀门楣才是正理。”
她适时地提到了“良缘”和“光耀门楣”,这是在暗示父亲,她的价值并不仅在当下,更在于未来的联姻。一个有着“才名”(哪怕是调制香膏的才名)和“清白坚韧”名声的女儿,或许比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女,在婚姻市场上更有价值。
苏文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陷入了沉思。他确实在权衡。一方面,女儿的行为确实出格,有违礼教,若被御史抓住把柄参上一本,甚是麻烦。但另一方面,如挽月所说,此事若操作得当,未必不能转化为对苏家有利的舆论。而且,近来确实有几家地位相当的官宦人家,在闲谈中似乎对挽月流露出些许兴趣,虽未明说,但与此事也不无关系。更何况,那“霓裳”似乎利润颇丰……若那些银钱能归入公中,或用于打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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