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之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杨秉正与那自称贾掌柜的“云裳坊”代表虚与委蛇,以“东家尚在斟酌”、“需与其他货样比对”等理由,将其稳稳吊住。与此同时,挽星手下的情报网与赤阳派出的护卫紧密配合,不仅摸清了这伙人在京城的落脚点——城南一处不起眼、但仓库颇大的货栈,更截获了关键信息:一批数量巨大的“高仿”劣质面料,已由水路运抵通州码头,不日便将秘密转运至京城货栈。
而江南顾清风那边也传来密信,证实了那伙活跃在江南的劣布商,与京城这伙人系出同源,其背后隐约有京城资金支持的影子,且其生产的大量劣质面料,正是计划运往京城,意图借着“霓裳阁”的名头或相似的款式,以低价冲击市场,并伺机进行更阴险的栽赃。
时机已然成熟。
这一日,那贾掌柜再次上门,言语间已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催促杨秉正尽快敲定合作,并暗示首批大量现货已到,若“霓裳阁”需要,可立即供应。
杨秉正按照苏挽月事先的吩咐,假意被其说动,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与“急切”,与贾掌柜约定,两日后的清晨,在对方位于城南的货栈“验看”大批现货,若品质符合要求,便可当场签订契约,支付部分定金。
贾掌柜不疑有诈,自以为得计,喜滋滋地告辞而去。
消息传回汀兰水榭,苏挽月眸光清冷,如蕴寒霜。“是时候收网了。”她沉声道。
收网,并非私下解决,而是要走明路,行雷霆之举,不仅要人赃并获,更要借此立威,震慑所有暗中觊觎之辈。
苏挽月并未直接出面,而是通过父亲苏文渊的关系,递了名帖,求见了京兆府一位以刚正不阿、精明干练着称的沈姓通判。她并未过多渲染,只以“商户”身份,呈递了己方掌握的初步证据——包括那贾掌柜提供的、与正品迥异的劣质面料样品,以及其虚假的“云裳坊”背景信息,并直言举报有不良商贾欲以大量劣次布料冒充精品,欺诈商户,扰乱市场,请求官府主持公道。
沈通判本就对市面上假冒伪劣之行径深恶痛绝,又见证据确凿,案情清晰,且涉及如今风头正劲、纳税大户的“霓裳阁”,当即表示重视,允诺届时会派得力衙役随行,若查证属实,定依法严办。
约定验货之日,天色微明。
城南那处货栈外,看似与往常无异。贾掌柜带着几名伙计,早已在仓库内等候,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仓库里堆满了刚刚运抵、尚未拆封的布匹,其外包装普通,看不出端倪。
辰时刚到,杨秉正如约而至,只带了两名看似普通的随从。贾掌柜热情地将他迎入仓库,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布匹,得意道:“杨大掌柜,您请看!这都是敝号精心织造的上好料子,与先前样品一般无二!只要契约一签,银钱到位,这些料子立刻就能运往贵阁!”
杨秉正不动声色,走上前,随意指了几匹,示意拆开验看。伙计拆开包装,露出里面的布料,颜色花纹确与样品一致,在仓库昏暗的光线下,乍一看似乎并无问题。
贾掌柜笑道:“杨大掌柜,这下可放心了?”
杨秉正却摇了摇头,语气严肃:“贾掌柜,此处光线昏暗,难以细辨。我‘霓裳阁’对用料极为苛刻,需得在充足光线下,查验经纬密度、染料均匀、手感质地。可否将这些布匹搬至院中,容杨某仔细查验?”
贾掌柜闻言,脸上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见杨秉正一脸坚持,且对方只带了两人,己方人多,量他也验不出什么,便强自镇定道:“自然,自然!应该的!”遂吩咐伙计们将数十匹布料搬至货栈院中。
春日朝阳升起,明亮的光线瞬间洒满院落,也清晰地照出了那些布料的真容。
杨秉正大步上前,随手拿起一匹号称“仿霞光锦”的料子,用力一抖,对着阳光仔细观看。只见那布料在强光下原形毕露:颜色浮艳刺目,毫无正品那种温润内敛的华彩;经纬稀疏不均,隐约可见断头和结节;用手一摸,手感粗糙僵硬,与真正江南软缎的柔滑细腻天差地远!
“贾掌柜!”杨秉正猛地将布料掷于地上,声色俱厉,“这便是你口口声声的‘上好料子’?! 此等劣质之物,经纬稀疏,染料劣质,手感粗粝,与我‘霓裳阁’所需之精品,相差何止千里!你竟敢以此等货色妄图欺诈于我?!”
贾掌柜脸色瞬间煞白,强辩道:“杨……杨大掌柜,您……您是不是看错了?这……这料子只是……只是批次略有不同……”
“看错?”杨秉正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之前贾掌柜提供的“样品”和一小块真正的江南“霞光锦”正品,当众并列展示,“诸位请看!此乃他提供的样品,已属次品!而此乃我‘霓裳阁’所用正品!再看院中这些!更是等而下之!此等行径,不是欺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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