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的封锁就如同无形的铁幕,迅速而严密地降下。小芸几次尝试靠近后角门或与相熟的仆役搭话,不是被冷脸驱赶,就是对方避之唯恐不及,仿佛她们主仆是什么沾染不得的瘟疫。连每日送来的份例,也从之前的敷衍了事,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克扣和以次充好,送来的食材甚至带着些许不新鲜的异味。
“小姐,她们……她们这也太过分了!”小芸看着篮子里那几根发蔫的青菜和一块明显肥多瘦少的陈旧猪肉,气得眼圈发红,“这让人怎么吃啊!姨娘的病还没好利索呢!”
苏挽月面色平静地检查着送来的东西,心中冷笑。柳玉茹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这是要从根本上断绝她们与外界的联系,并在生活上不断施压,消耗她们本就微薄的力量。
“把还能吃的挑出来,不能要的……找个角落埋了,别让人发现。”苏挽月吩咐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的是应对之策。
最让她感到压力的,是手中迅速缩水的银钱。之前当簪子剩下的最后一两多银子,在支付了李郎中最后一次出诊费和抓完最后一个疗程的药后,终于彻底耗尽。苏挽月捏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粗布钱袋,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无钱寸步难行。尤其是在这深宅大院,没有钱,就连最基本的生存和尊严都无法保障,更遑论救母、复仇、崛起。
她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蒙尘的窗棂上划过。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在她清瘦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大脑在飞速运转,排除着一个又一个不可行的方案。
重操旧业,利用现代知识制造些新奇玩意儿?且不说启动资金为零,原材料无从获取,单是制作过程中可能引起的动静和关注,就足以让柳玉茹瞬间将她扼杀。此路不通。
利用府内资源?她一个失势的庶女,名下没有任何产业、铺子,连月例都被克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将希望完全寄托于父亲苏文渊的偶尔垂怜?那无异于空中楼阁。苏文渊的“欣赏”是建立在“有用”且“不惹麻烦”的基础上的,若她表现出对金钱的迫切需求,反而可能引起他的反感和猜忌。
那么,剩下的路似乎只有一条——利用她自身超越时代的“无形资产”,结合外界有限的人力资源,创造价值。
她的目光落在屋内唯一的那张破旧梳妆台上,台上放着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是些颜色暗淡、品质普通的丝线和一块素色旧绢布。这是小芸平日里做针线活补贴所用,东西虽劣,却是目前她唯一能直接接触到的“生产资料”。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设计图样!
这是目前门槛最低、最隐蔽、也最能发挥她优势的途径。她不需要昂贵的材料,只需要一支笔(甚至可以用烧过的树枝代替)、一点墨(或植物汁液)、几张纸(或光滑的树皮、石板),就能将脑海中那些融合了现代审美与古典韵味的图案勾勒出来。
花样子、刺绣图样、甚至是一些简约而别致的首饰设计草图……这些东西对于追求时尚的古代闺阁女子和民间绣娘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且,它轻便、易于携带、价值不菲却又不显山露水。
关键在于,如何将这些“设计”安全地转化为银钱?
她想到了顾清风。
那个落魄却颇有才情、且急需银钱的书生。他是目前最合适的中间人选。他识字、会写,可以负责将她的设计理念更完美地呈现出来,并且由他出面去寻找销售渠道,远比她自己或者小芸冒险要安全得多。
思路逐渐明朗,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她如何与顾清风联系?上次约定的三日之期早已过去,她因柳玉茹的严防死守未能赴约,顾清风还会在原地等待吗?即便他还在,她如今连府门都出不去,如何将设计图交给他?又如何收取售后的银钱?
一环扣一环,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小芸,”苏挽月转过身,眼神沉静如水,“我们还有多少纸?或者,能找到类似的东西吗?”
小芸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小姐要做什么,还是老实回答:“纸……小姐您以前练字的草纸还有一些,就是粗糙得很。光滑些的……奴婢记得库房后墙的缝隙里,好像塞了几张包东西用的厚桑皮纸,虽然旧了点,但比草纸强些,奴婢晚上偷偷去捡回来?”
“好。”苏挽月点头,“再去灶膛里找几根烧过头的、细一些的树枝,要能画出黑色痕迹的。”
小芸虽满心疑惑,但还是依言去办了。
当晚,借着微弱的油灯光芒,苏挽月用削尖的炭笔,在粗糙的桑皮纸上,开始勾勒第一幅设计图。她回忆着前世见过的各种艺术风格,结合大靖朝当下的服饰潮流,笔下渐渐出现了一幅别致的缠枝莲纹花样,线条流畅,构图新颖,在传统中透着一股灵动的现代感。
她画得很专注,仿佛不是在描绘一个简单的图样,而是在构筑通往未来的第一块基石。
然而,画完之后,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图样,苏挽月轻轻叹了口气。
图样易得,生财之路却依然迷雾重重。
无本难行,沟通断绝。
下一步,该如何破局?
她吹熄了油灯,融入满室黑暗,只有那双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的眸子,显示着主人并未放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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